虽然在‘生孩子’这件事上还没有实质性进展,每晚饱受忍而不发的煎熬,他还是乐在其中。
只有郭绵暗暗忧虑:这样真不会坏掉吗?坏了会赖我吧?这真不是在碰瓷吗???
第105章
郭绵穿来的第十天,恰逢内务府在南苑举办宗室子弟骑射考校比赛。
这場比赛和熱河行围的性质相同,既是为了提升皇室的凝聚力,也是为了警醒养尊处优的皇室子弟要居安思危,保持战斗力。
因此,康熙要求所有黄带子都要参赛,不论年纪。而有负有抚养后代责任的后宮主位嫔妃、皇子福晋、王公貝勒的嫡妻等,都要携子观赛。原则上不准請假。
太子妃负责组织皇子福晋到場。
比赛前五天,郭绵收到了太子妃亲笔书写的邀請信。
她用工整娟秀的字体,生动地描述了这场盛世,让人心向往之。
随后誠恳相邀,“你腹中怀着小阿哥,此番若能前来,让他听听骏马嘶鸣、弓弦震颤,将来定能像他父亲、叔伯一样骁勇。”
末了,表达人文主义关怀:“虽然本宮与大福晋、三福晋、五福晋、七福晋等姐妹都非常期待你能来,可若身子实在不便,切莫逞强。我自会禀明太后,断不让你为难。”
郭绵知道胤禩现在是太子的眼中钉,看到这信不能不多想。
“她列了老大、老三、老五、老七的福晋,是不是说明,老大老三老五和老七这四个年长皇子,都是太子阵营的?”
胤禩点头道:“差不多。”
郭绵忧心忡忡;“康熙三十七年,你父亲首次大封皇子,只封到你。可这些受封的皇子里,唯一没站在太子那邊的,只有老四。偏偏老四是最后的大赢家,换句话说,他不可能是你真正的盟友。相当于你现在是一个人在战斗!”
胤禩笑着摇摇头:“其实在太子被废之前,兄弟们站在他麾下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过你应该知道,这里面其中唯一能帮得上太子的只有三哥,不过三哥本性不坏,不会害我。”
“你说的也对。”郭绵想了想道:“雍正四年,雍正在西暖阁召集王公大臣,历数你的罪过,大臣们纷纷跪请对你处以极刑,只有你三哥不肯表態。雍正对他极盡嘲讽,把你三哥吓坏了,逗留圆明园一整天不敢走,请求单独觐见,面述自己的想法,雍正却不给他机会。他不得不要来纸笔,就在外面站着写下陈情折,誠惶诚恐地自称奴才,塗塗改改却始终不肯杀你。只说,皇上若有这意思,奴才愿担这个骂名。就是这句,惹恼了雍正,不久便被夺爵圈禁。”
他写的这封折子已被史学家从清宫档案里翻出来,胤禩也读过。
三哥自幼清高,却在折子里自称奴才;他的字,上书房的师傅无一不夸,折子里却那么潦草,后面涂涂改改的表態,更是极盡卑微。
胤禩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无比难过。他想,就算不是自己,为了三哥、九弟、十弟和十四弟,也不能让老四赢。
“所以,没必要为他们当下的立场焦虑。”胤禩拉着郭绵的手安慰道,“我有你,就已经占尽优势了。”
郭绵对他有信心,只是一旦涉入这场残酷的政治斗争,神经难免绷得很紧。
她反手握住胤禩,紧张地问:“那你说我该不该去呢?我总覺得,这其中会有阴谋。按照穿越小说的套路,比赛当天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胤禩微笑着问:“你想不想去?我是在问你,郭绵,而不是你扮演的郭絡罗氏。”
郭绵想了片刻,诚实地说:“想。”
她本来就熱爱骑射运动,更何况是千古一帝康熙亲自主持的。
倒不是崇拜他,只是以‘旅人’的角度来看,来都来了,能不去看看当地著名景点嗎?
“那就去。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只要我还不是皇父的心头大患,你就不会有事。”
我在,你即安。
郭绵皱眉道:“可那是在我是八福晋的前提下。万一有人拿我的身份做文章呢?那天,一定会有一些从小就熟悉嘉慧的人的在……”
胤禩笑着挠了挠她的手背:“我曾跟你说过,安亲王府只要不想被满门抄斩,就会想方设法杜绝所有意外。那天是会有些认识嘉慧的女眷出席,安亲王府对此早有安排,你舅母佟佳氏会一直陪在你身邊,她抚养嘉慧长大,是最熟悉嘉慧的人,又是后宫之首佟佳贵妃的亲姐姐,没人敢在她面前质疑你。”
如此郭绵总算放下心来,立即给太子妃回信。
第二天,她亲自去了趟隔壁,邀请四福晋那天结伴出行。
太子妃似乎有意孤立四福晋,但是她不能。两家是邻居,兄弟俩关系又好(至少明面上如此),要是妯娌俩出席同一个活动还不能相互通通气,在外人眼里就是不合。
顺便也向四福晋讨教一下比赛当天的注意事项。
四福晋爽快地和她约定了一起出门的时间,跟她详细说了比赛的流程和禮仪,才下午两三点钟,就要留她吃晚饭。
郭绵略作推拒,她也没有强留。大概是怕‘孕妇’在自家吃坏了肚子,出意外吧。
离开时,四福晋拿出早已备好的婴儿衣和百家被送给她,说是弘晖小时候用过的——满人有给新生儿穿旧衣的习俗,因为旧衣被人穿过,带“人气”和“阳气”,能起到辟邪消灾的作用。
她还领着五岁的弘晖,和李氏、宋氏两个格格,亲自将郭绵送到门口。
郭绵一向是个自信爆棚的人,和她打了这一番交道下来,竟有些自卑。
她覺得四福晋热情周到有分寸,把四貝勒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是个完美贤内助,和老四很配。天生是做皇后的料。
相较之下,八福晋完全不符合皇后的要求。
胤禩真的需要换个老婆!
********************************************
比赛前三天,郭绵坚决推掉了胤禩安排的娱乐活动,专心学习比赛当天的流程和禮仪、认识当天要应酬的亲戚,以及梳理亲戚之间复杂的姻亲关系。
到了比赛前一晚的亥时,胤禩她还在灯下复盘,不禁又感动又心疼,批衣下床来到她身边,劝道:“到了那天,凡事皆有奴才提醒着你,不必这么辛苦去背。就算出了錯也没什么,谁敢笑话你,我必让她在人前十倍百倍地出丑。”
“都是女眷,你堂堂一个贝勒,好意思为难人家?”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让你难堪就是打我的脸,我堂堂一个贝勒,被人打了脸还不反击,岂不窝囊?”
……得。你歪理一箩筐,我不跟你犟。
郭绵道:“礼仪方面出点錯确实无伤大雅,但我既然扮作郭絡罗嘉慧,必须对自家亲戚了如指掌,倘若弄错了尊卑长幼,不仅惹人心疑,还要被人背地里笑话。她们肯定说,八福晋徒有美貌没有脑子,八贝勒是个贪图美色的糊涂蛋。”
——不堪做皇帝。
胤禩痴痴地盯着她道:“我就是。”
被郭绵拧了一下才改口:“不是,你不是没脑子,我也不是糊涂蛋。”
郭绵继续背族谱。
胤禩把那张纸抽走,对怒视过来的她说道:“其实你不必扮作别人,你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做自己。我希望你不再把做八福晋当做工作,而是发自肺腑地接受这个身份,最好能享受这个身份。”
“做自己?你了解我的,我要是做自己,能把紫禁城掀翻!”郭绵冷哼道:“别说做自己,我不想跪就能不跪嗎?我想离开观众席,跑到赛场边缘大声给你助威也行吗?”
“我当然了解你。你只是嫉恶如仇,不是愤世嫉俗。你有掀翻紫禁城的本领,但那样只会令天下大乱,你才不会去做。”
胤禩笑道:“你腹中的‘胎儿’不足三月,我可以以母体娇弱为由,请示皇父
免你跪礼——此前有过这样的先例。你想离席助威更是全凭自由,只需注意别太劳累——我会心疼。”
“瞎说!”郭绵白了他一眼,“四嫂说过,我们会坐在皇太后和后宫嫔妃的对面,一言一行都要端庄谨慎,就算要为自己的丈夫或儿子喝彩助威,也只能曼声细语,或者微笑着点点头。观赛时甚至不能喝水,免得起身去更衣引起注意——跟我参加颁奖典礼差不多。
为了穿礼服不显肚子,我得提前一天不吃饭,为了不让人拍到拉着脸的表情乱配文字,我得全程微笑,为了姿态好看,几个小时都要笔直笔直得挺着,为了不去厕所,也是全程不敢喝水……所以我都习惯了,没必要非在那一天找自我,给你惹麻烦。”
胤禩神色黯然。
郭绵无法在人前做自己,扮演郭络罗是对她而言是工作,更是煎熬。
她现在觉得可以忍受,只是因为这样的时候不多。
倘若经年累月如此,她必然受不了。
大清留不住她。
这一晚,胤禩几乎没能合眼。他一遍遍轻抚郭绵的面颊,恋恋不舍满心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