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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资助的贫困生是胤禩_四担白米【完结】(116)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此刻胤禩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应对此生宿敌上,哪还顾及其他。

  别说是他,郭绵的心緒同样复杂難平。

  对老四,她曾有过叶公好龙式的迷恋;见到真人后,因他对胤禩的所作所为轉为厌恶;后来更视他为胤禩夺嫡路上的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后快。

  对温肆,她则爱恨交织——恨他洞察太细,讓人心中最隐秘的心思无所遁形,恨他言辞犀利,不留情面;恨他掌控欲强,讓人窒息;却又欣赏他心思缜密手段强,又快又准地,助她解除封禁。

  说到底,截至目

  前他未对她造成实质伤害,却已施以实质恩惠。

  要她把他完全当做仇人,她好像做不到。

  温肆年轻的脸上充满肃殺之气,负手凝视着胤禩,淡漠悠远的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当然不会有!胤禩想,看到我,他最该有的情绪是愧疚,可他是屠弟狂魔,抄家皇帝,天下第一绝情之人,哪里会识得愧疚二字!

  认清这个事实后,胤禩一下子就想通了,他不是为忏悔来的,也不是为叙兄弟情来的,他急急赶来,应该是要阻止自己凭先知优勢夺了他的皇位。

  这说明他不能像自己一样穿越古今。

  他现在,不过是一缕寄居他人躯壳的游魂。

  如此便能解释这副年轻躯体,为何带着如此强烈的帝王霸气。

  即便如此也不公平!凭什么他屠弟逼父,恶事做绝,却能稳坐龙庭,就连死后老天爺都要为他逆天续命!

  胤禩双目赤红如血,浑身震颤不止。

  郭绵忽然攥住他的手。

  掌心传来的温度将他从滔天的恨意中骤然拽回。

  她不着痕迹地错开半步,纤薄的身形稳稳挡在他身前,像一道保护屏障。

  “温先生,您真的是雍正皇帝吗?”

  她的质问带着刀刃出鞘的冷意,像是把他的怨恨全部转嫁到了自己身上,传达出‘我与你不共戴天’的决绝。

  胤禩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无论如何,上天待他不薄,把绵绵送到他身边,就是最大的恩赐。

  而且他现在占据绝对优勢,不仅可以夺得皇位,还能和曾经的胜利者一起品尝这份胜利。

  他要告訴老四,自己会他加诸于自己的一切——构陷、折辱与酷刑,连本带利地奉还。

  他会把老四跪伏在自己脚下俯首称臣、胆战心惊、痛哭求饶的样子拍下来,拿给老四看。

  这么一想,他忽然觉得让老四重生,也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然而温肆的态度,和郭绵前两次见到的,截然相反。

  或许是她方才保护胤禩的举动提醒了他,他极力收敛气势,嘴角挂上淡淡的笑,摆手道:“雍正皇帝葬在泰陵,今日来到你们面前的,只是胤禩的四哥。”

  胤禩的四哥,那不还是……周清双膝一软,差点跪了:妈呀,才粉上雍正就见到本尊,老天爷你大可不必如此宠我!

  自认理解力不差的郭绵,茫然回头看向胤禩:你这个肚子里有八百个心眼子的四哥啥意思呀?他干嘛既否认又承认的?

  胤禩满眼讥讽,冷笑着道:“四哥活了两辈子都没变,只要处于劣势,总能放得下身段。从前势弱时,就百般讨好于我。那时我深信,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长,我们是曆朝曆代关系最好的皇家兄弟。可后来,他在文武百官面前诋毁我,给我定四十条莫须有的罪名圈禁我,不顾我痛哭哀求,将皇父曾羞辱我额颞之事,明发谕旨告訴所有臣工,最后给我一杯毒酒殺死我。”

  他转头看向温肆,声音微微发颤:“我的好四哥,在你杀了我和老九,圈禁了三哥十弟十四弟之后,再提兄弟情,不觉得恶心么?”

  温肆的眼神微微一闪,峭壁般冷硬的面容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许多许多年前,接到老八在宗人府禁所呕血而亡的奏报时,那种汹涌而至的情绪,此刻再次翻涌而起。

  ——如释重负吗?有的。毕竟随着老八死亡,八爷党从此彻底消融,再不会有暗流汹涌的朝堂倾轧,再不会有兄弟阋墙的锥心之痛。

  ——担忧后世评说吗?也有。史笔如刀,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终将被冠以‘屠弟’之名,而老八,或许会成为世人同情的对象。

  可这些念头不过转瞬即逝,真正刺进骨髓的,是那股难以抑制的、近乎荒谬的悲伤。

  “是他咎由自取。”他告诉自己,“是他步步紧逼,是他结党营私,是他……把朕逼到这一步。”

  可记忆却不受控制地回溯,一幕幕鲜活如昨——

  上书房里,别的阿哥们三三两两结伴离去,唯独胤禛落在最后。他习慣了最后一个走,习慣了独自收拾笔墨,习惯了那些若有若无的疏离——直到有一日,他抬起头,发现胤禩还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等着他。

  “四哥,咱们一起回承乾宮。”小胤禩笑得天真自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后来,老九、老十也来了,他们等着老八,而老八——永远在等他。

  在孝仁懿皇后宫里,他们几个年纪相仿的阿哥们睡大通铺。胤禛睡相差,总踢被,常常被冻醒,第二天拖着大鼻涕。后来胤禩主动睡在他身边,时不时给帮他盖被,睡着后还攥着他的被角。

  有一年胤禛被罚跪在乾清宫门前。烈日下他喉咙干得发疼,却没人敢来送水,还是胤禩,领着老八老九跑进院子里胡闹,吸引皇父的注意力,他的贴身太监才能趁机送水。那天胤禩也被皇父罚了,跪了一夜。

  塞外秋猎时,胤禛的箭术在众兄弟里最差,每每开弓总引得旁人暗笑,胤禩从来不笑,他说四哥的长处不在弓马,在计谋。他以母妃生辰月不可杀生为由,和胤禛一起挂零。

  还有太子将他踹下台阶那次,老八冲上去咬了太子……

  那些年他们守望相助,确实算得上历朝历代关系最好的皇家兄弟。

  从什么时候起,曾经对他最好的弟弟,成了他最痛恨的政敌?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恨极了这至高无上的皇权——是它扭曲了老八,是它让曾经最好的兄弟变成不死不休的仇敌!

  可最终,他只是闭了闭眼,将所有的情绪重新封入那副冰冷的面具之下。

  他是皇帝,他不能软弱,更不能后悔。

  此时此刻,他终于脱去龙袍,卸下了责任。

  而眼前这个年轻稚嫩的胤禩,还没经历‘张明德事件’、‘畅春园推举’、‘毙鹰事件’,‘移榻事件’,更没有在雍正朝兴风作浪。

  他可以做回‘好四哥’,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第117章

  “我并没有赐毒酒殺你,你死于胃病。你本就好酒,‘畅春园推举’后,皇父对你的打压日渐严酷,你整日借酒消愁,把胃彻底糟蹋坏了。偏偏你笃信巫医,不肯吃太医院的藥,拖到被圈禁时,已经半条腿踏进了阎王殿。我关你,一方面是因为你自知时日无多,为了報复我疯狂作死,给朝廷帶来極大的隐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强制你吃藥。只可惜你宁可呕出血,也要把好不容灌进去的藥呕出来……”

  说到这里,老四的眉头深深皱起来,仿佛被陈年的心痛与无奈联合绞殺。

  “畅春园推举后,康熙对他的态度,恨不能让他立马消失,你登基后,也恨不得让他尽快消失,太医院那些狗太医都是皇权的走狗,最擅长揣测圣意行事,他怎么敢吃太医的药?你把他抄家圈禁,让他如何相信你会救他?!他把药呕出来,就是为了自救啊!”郭绵的眼泪已经漫出来,不由自主地朝他逼近,拳头握得死死的,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地控诉:“你别想推脱,他的死,就是你造成的!”

  胤禩拉了她一把,輕輕摇头,用眼神安抚她,没关系,那些事情我不会再经历了。

  郭绵看温肆的眼神还是恨不能当场手刃他。此刻她已经完全忘记他帮过自己了。

  “如果你也将败局归咎于我——”老四目光越过她,直刺胤禩,眼底有那么点恨铁不成钢,“这次照样赢不了。”

  “难道我的好四哥,要把你的成功经验传授给我?好让我夺走你的一切,让你也经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断子絕孙?”胤禩说完哈哈大笑,直到笑完眼里还是一片冰冷。

  老四正是来献計献策的。

  他不怕老八对他做同样的事。他了解老八,以老八的品性,宁可江山被倾覆,也不会对兄弟下手。

  不过……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他与胤禩之间的仇恨太深,胤禩不可能信任自己,现在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会像当初强行灌下去的良药,被他当成毒药吐出来。

  他把自己收到的玉匣递过去,淡淡道:“我这次来,是为了这个。”

  胤禩没有伸手,冷笑道:“四哥,这匣子里不会藏着什么暗器毒药,触一下,便可叫我有来无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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