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宜妃主子的亲妹妹,郭贵人。”小兰岂不知此事干系重大,早就琢磨透了,只等在郭绵跟前显摆,“您尽管放心,贝勒爷都打点好了。”
宜妃是老九的生母,老九是胤禩的铁杆,想必四公主有分寸。
郭绵听了果然放心,直夸小兰办事妥帖。
正说着,胤禩推门进来。背着手,板着脸,气压很低的样子。
小兰非常有眼色地说道:“贝勒爷是不是要歇了,奴婢给爷宽衣。”
不及胤禩发话,郭绵便道:“他今晚不住这里。问问他来取什么的,帮他帶走。”
胤禩眉头一皱,怒气衝冲地从桌上卷走了那副畫,又快步进到内室,小兰忙跟着进去。
“爷在找什么?”
小兰见他将铺好的床翻得乱七八糟,连枕头都掀飞了,忙问了一句。
胤禩攥了攥拳,从鼻孔里喷出粗气,“你出去,把门帶上。”
小兰心里一紧。小时候她阿玛也常对她说这句话,之后她额聂就会被毒打。
但旋即她就想起,八福晋可是仙啊,就算贝勒爷真敢打,打得过么?
她掀开帘子走出内室,以担忧的眼神看向郭绵。
郭绵歪在太师椅上,带着点倦色懒懒一摆手:“去睡吧,看来他今天要赖在这儿了。”
小兰一愣,接着噗嗤一声,赶紧退出去关了门。
胤禩黑着脸走出来,就见郭绵手中拎着他在找的东西,脸色一下变得通红。
“什么时候偷的?”她问。
胤禩避开她的视线不说话。
“偷来干嘛了?”
胤禩还是不说话。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变态?”
胤禩恼羞成怒地转过脸,脱口道:“爷什么也没做,只是想带回来当样子,讓绣坊仿制了往外卖。”
郭绵冷笑:“卖?你会做生意吗?”
胤禩硬着头皮道:“九弟手下有能人。”
“哦?你打算把我的内衣交给老九,再交给打版的师傅,讓这些臭男人摸个遍?”
胤禩蓦地意识到失言,忙摆手:“没有,绝对不会!”
“那你偷回来到底做什么用?”
胤禩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羞窘极了,半晌才狡辩:“不是偷,是不小心带回来的。”
“一会儿一个说辞,就是不老实交代。怪不得雍正不信你。”
雍正二字简直是胤禩的死穴,他气得浑身哆嗦,当即撂下狠话:“你不必一而再地拿他来刺我,我必随了你的愿,明天便将他请来,让你见之死心!”
说完便气冲冲地奔向房门。
“站住!”郭绵将他喊住,悠悠问道:“我让你走了么?”
胤禩回头怒视着她。
却见她张开手臂,笑盈盈邀约:“抱我上床。”
胤禩瞳孔一震,喉结一滚,怔了半晌,谨慎地皱眉问:“你又想怎么折腾我?”
虽有抗拒之意,声音却比方才软了千百倍。
“你抱不抱?”
胤禩怀着一丝侥幸(主要是根本抗拒不了),放下画踱步过去,俯下身。
郭绵将他偷来的内衣挂在他脖子上,而后攀住他后颈,轻笑着说:“去床上。”
胤禩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只能感到自己心跳如鼓,大脑一片空白。
怀里的娇妻乌发披散,身着他亲自挑选的寝衣,莹白双足不着一物,身体轻盈娇软,熠熠生辉的眼眸之中映着他的面庞,仿若世间万物皆已消弭,只剩下了他和她。
他根本不知道是怎么摸索到床边的。
只知道此刻他将朝思暮想的人压在身下,她的胳膊还环着自己的脖颈。
“绵绵……”他嗓音喑哑,眼中跳动着两簇炽热火焰,焰火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理智彻底燃尽。他艰難地开口,带着难言掩饰的颤抖与期许,问道:“我可以吗?”
第94章
郭绵抽出一只手来,轻抚着他的额角,轻飘飘地说:“当然不可以。”
胤禩面容一僵。
又听她道:“拿两床被子,去睡地上。”
胤禩:……
内衣是在胤禩的枕头底下发现的,缎面已经被摩挲得起了毛球。他或許每晚抱在怀里睡觉,甚至拿着它做这样那样的事儿……但也許是因为他一直太热烈却又太克制,从未流于下作,所以郭绵其实不怎么生气。
她甚至觉得,这与怀春少女珍藏心上人纽扣无异。
借此发作,让他睡地上,只是想发泄心中怨气——都怪他,她才要来这鬼地方!
现代灯亮,胤禩每次回来都不习惯蜡烛微弱的光,他怕郭绵也不习惯,让人在屋里点了很多灯。
該熄灯了,他的尊严不允许被奴才看到地上的铺盖,只能屈尊降贵,親自把一盏又一盏灯摘下灯罩吹灭,再罩回去,耗了好一会儿功夫。
他把地铺打在床边,离郭绵最近的地方。
他的床做过改造,下面有一块床板可以掀上去,防止郭绵掉床。
良久之后,还没听到翻身的声音,他知道郭绵睡不着,便问起了正经事,“姜泽术对郭媞说的话,破解了嗎?”
黑暗中,郭绵轻轻嗯了一声。
三天前,她收到一封邮件,附件正是姜泽术和郭媞对话的音频。
“妈,只有您死了,那二百八十三名工程师才不会白死。”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但这一句足以证明,是他逼死了郭媞,并且深陷局中。
胤禩原本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姜泽术真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舍不得伤害郭绵。现实却如此残酷。
“你打算怎么做?”他问。
郭绵翻了个身,烦躁地
答:“难道我能把他绑起来重刑逼问嗎?当然是交给警察和律师处理!”
交给他们,他可能和桑靖一样死得无声无息。
胤禩还是不信任官僚和司法体系。
他默默地想,最妥帖的办法,就是将他秘密保護(关押)起来,想办法逼问出他所知道的信息。
但这事儿确实不能由郭绵来做。
他得準备一个玉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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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郭绵睡到日上三竿。
胤禩当然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小蘭说,贝勒爷走的时候留了话,今日要在家中宴請九爷十爷和十四阿哥,叫她不要随便去前院。
在郭绵听来,这分明是邀約。
夺嫡天团来,她怎么可能不去看一眼。
况且,昨晚他明明答應約老四的。以郭绵对他的了解,他一定已经约了。约了却不提,就是故意吊她胃口。
若只约隔壁老四就罢了,一下子要招待这么多皇子贝勒,郭绵不免好奇,来得及準备吗?
毕竟普通人招待朋友都得打个提前量。
从送信邀约,停车拴马,到定菜单,采买食材,再到谁迎后来的、谁陪先来的,等等一些列事情都需要安排。
这些琐事儿不可能让胤禩親自调度,也不能全交给奴才——显得不够重视。
郭绵以现代人的思維考虑,似乎得有个女主人出面张罗。
她不禁好奇:“宴請皇子这种事是由谁调度?”
这府上会不会有个隐形的女主人?
她不知道王府贝勒府和普通的豪门大户的管理模式不一样。
贝勒府是有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在管理的。
最大的官叫长史,正三品,負责统管贝勒府的公务活动。
其次是司仪长,正四品,主要負责礼仪方面的事务,宴请宾客就归他管。
不过这次胤禩招待的是最亲近的兄弟,算是家宴,就交给管家安排了。
再次就是散骑郎,也就是贝勒爷的亲随、侍卫,是正五品。
最低的是典仪,是从七品芝麻官,就是跑腿干活的。
当然还有没有品级的,就是普通侍卫,大概二三十个人,负责贝勒府的安全保卫工作。
这些人都不住在贝勒府,天天来贝勒府打卡上班,他们的办公地点,就在前院。
正是因为这么多男人在,女眷们才不能随意去前院。
贝勒爷的家事是由管家负责,管家没有官职,却是贝勒爷亲信,外面那些官反倒要给他几分面子。
八爷府的管家叫雅齊布,是胤禩乳母的丈夫。
听到这个名字,郭绵脑子里叮得一声。
这两口子坑了胤禩一把,后来都被康熙杀了——
在毙鹰事件第二天,康熙越想越生气,开始翻胤禩的旧賬,然后想起一件事:胤禩乳母的丈夫雅齊布和胤禩的下属永泰一起出差,因为永泰分给他的钱少(沿路大概捞了不少油水),雅齊布就找胤禩告状(肯定没说实话),胤禩为了给他撑腰,把永泰打了一顿。当时有人到朕面前告状,朕就把胤禩叫来问,他赌咒发誓说打永泰不是为这事儿(其实他被雅齐布骗了),朕给他留面子,并没有深究,只把撺掇他殴打官员的雅齐布发配到下嫁蒙古的八公主府上效力,胤禩因此记仇,所以才送朕一只死鹰诅咒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