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不能说完全不受影响,至少它们的行动滞缓了片刻,但这也是治标不治本啊。
它们不是人,没有血肉之躯,破损的部分一经“粘合”,又是一张完整的纸片。
它们有无限复活的能力,可他们的体力却是有限的,最终吃亏的不还是他们吗?
徐山山眼看纸扎人打算一口“吞掉”南宫玉,而南宫玉哪怕被吓得魂不附体,脸色煞白,但依旧咬紧牙关,没有向她求救。
看来想逼他在紧急之时,跟她说出“救我”的这条捷径是行不通了。
她就知道,这是一个麻烦的孽帐。
她掏出一张黄符夹在指间,然后掐了一个手诀,那张黄符便轰地一下燃烧了起来。
它的火焰不是寻常的红、黄,而是蓝色的高温火焰,很难相信,这样的纸能燃烧出几千度高温,当即四周的温度亦骤然拔高,寒意被驱散,纸扎人们倏地转过头,畏惧又惊恐地盯着徐山山手中的符火。
“阳火!”
“阳火阳火阳火——”
尖锐重叠的声音集中在一起,发出了狂躁急切的噪音,直刺得人耳膜生痛,头裂欲炸。
封言他们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手上的兵器“哐当”坠地都没察觉到。
那个准备将南宫玉吞入腹中的纸扎人在顷刻间便化为一捧灰烬,南宫玉从半空摔落下来,她没有去接,只护着樊白,任他“嘭”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期间南宫玉的眼睛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徐山山,而徐山山却除了出手救下他,却是没有回应他任何的眼神。
春生则第一时间将他搀扶了起来,刚准备嘘寒问暖时,却见他含痛的眼眸一直落着在徐山山的身上,她分辨不出他是恨是怨是怒还是其它什么……
“少爷……”
别看她啊,别再看她了,她的确变了,变了好多。
变得叫人移不开眼睛,哪怕他们根本就没有忘记曾经的她有多可恶,有多可恨……
“春生,我知道该如何报仇了。”南宫玉声线低哑,近似喃喃自语。
可偏偏春生听到了。
不仅听到了他嘴里所说的话,更听到了他心底所说的话。
“不要,少爷,不要选择这种方式来报复好吗?”她哭着恳求道。
南宫玉终于收回了视线,他看向春生:“没有其它法子了,我终于看清了,她与我们的差距,何止天与地啊……”
徐山山这一手震住了纸扎人,尖锐的声音一下就戛然而止。
“南阳流派,四阴门,有这样一手精湛的纸扎匠艺没个三十年功力,只怕是做不到……”
“拿自己几十年练就的本领来害人,一旦有了血案,便必遭反噬,且累及后人。”
徐山山透过这些纸扎人,隔空与其背后之人对话。
“你亦修正道之术,便知天命所归,倘若你要倒行逆施,便是甘愿堕落为邪师,是与全天下的正道术士修者为敌!我宁可舍了这条老命,亦要来阻止你!”
一道苍老而正义凛然的男声振振有词。
众人茫然四顾,诧异是何人在说话,它好像是上空传来,又像是从背后传来,无法辨别方向。
怀孤听着心口一跳,遽地看向徐山山,却衡量她的神情。
她究竟在密谋着做什么惊天动地之事?竟惹来这些“正派”术士不惜毁了一身道行也要前来阻止她?
可徐山山闻言却没有露出任何异色,哪怕听到“倒行逆施”这等敏感字句,她也保持着面色平静。
“他果然没闲着,一计不成又来一计,竟找来你们这些人来拦我的路。”
她抬头,她看着上空,却是穿透了一切阴翳虚幻,直直注射在说话之人身上。
徐山山脸上的笑意转深,双道目光,似寒芒乍现,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犀利。
“正、邪,是由谁来定义?我顺着你们的意,便是正,若逆了你们的意,便是邪?”
第135章 要疯就一起发癫(八)
在一间四面封闭的漆黑石室内,唯四角点燃了烛火,七个奇装异服的男女围绕着一个石盘而立。
这个石盘中内盛水,边缘部分石纹与青苔交错,远古而悠长。
一个头上戴着抹额的中年男人正在割掌割水,只见血串滴入石盘的泉水当中,却没有泛起任何涟漪,反倒水面如镜。
它清晰倒映出石室上方的一片八卦铜镜,而铜镜内被注入了一束阳光,那一束光则是从外面传来的。
当光线照在泉水中,经中年男子放血施法后,水中便幻化出以徐山山为首在黎府中发生的事情。
“我的血可撑不了多久,你们得抓紧了!”
一个身穿红绿褂子的干瘦老者,他脸上涂着腮红、唇色深红、眼睛涂黑,活像一个纸扎人形象,但实则却正是他在操纵着厅堂内的纸扎人杀人。
当徐山山的视线透过水镜,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他们鬼祟躲藏的身影。
那一刻,如同被一道惊雷击中,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大脑也一片空白。
“乾老头,你行不行啊,我说你就别再藏着掖着了,赶紧拿出你的杀手锏吧。”旁边一个嘴唇漆黑的妇人催促道。
“别说风凉话啊,这个徐山山果然来历不凡,虽然不确切知晓她是谁,但梵轮镜所占卜的预言绝对不会有错,否则以国师为首的神庙也不会发出天机令,让道上的人都出动来截杀徐山山此等异端。”
“不仅是神庙……清霜楼、枯禅寺,问心谷等,都派了人来畲渊,这里面黑的白的灰的,全都混杂在一块儿了,那徐山山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能惊动到如此多的势力门派出手。”
“只要咱们先下手为强,拿下天机令,既是为民除害,也是扬名立万了。”
乾老头愤然纠正:“我与你们不同,我不需要扬名立万,我信奉应天道,但凡有逆天之魔道横生,我等必愤然而出。”
当听闻徐山山反问他们:“正、邪,是由谁来定义?我顺着你们的意,便是正,若逆了你们的意,便是邪?”
乾老头从腰间取出七只笔,这七只笔分别沾有七种颜料,它们也将激发纸扎人的七种能力。
“你如今身承厄运,却偏要掠夺六旺气运重生,逆天便是邪,乃天地不容,梵轮镜中有你之名,且以极快的速度攀升至前十位,说明你之危害巨大。”
“你这等祸害妖邪——”
七道声音重叠而出——
“我等绝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黎府!”
听着他们的振振有词、除魔卫道的正义口吻,徐山山却忽地笑了。
她一挥袖衣,双手背于身后,仰直而起,那一瞬间她身上有一种锐不可挡的光芒,仿佛可以将一切的虚妄与伪装都无情割裂开来,那强大的气场震慑住了所有人。
“这世上,无神、无鬼、无仙、无魔,唯有凌驾一切的力量来判断正邪对错,你们强,那我便是你们眼中的妖邪,若我更强,那你们就该乖乖地俯首称臣,一切规则将由我来定义。”
七人既惊又怒:“你做梦!”
乾老头以红笔点燃了纸扎人的怒,蓝笔点燃了纸扎人的哀,绿笔是背叛,黑笔是恐惧,白笔是……
“袅袅,好袅袅,快来救我,救救你的母亲……”
纸扎人一下就变回了黎家大夫人,她好像受了伤,痛苦地趴在地上,朝着黎袅袅伸出手来。
“母亲?”
黎
袅袅眼睛一下睁大,在“大夫人”苦苦祈求之下,清明的眼神逐渐焕散迷惑,竟慢慢地朝着它走去。
“言儿,爹好痛啊,这是什么地方啊,爹每日都被火烧刀割,惨得紧啊,你快来救救爹啊。”
封言的爹英年病逝,“他”此时浑身是血,手脚被镣铐锁着,放在火堆上烧着,还有人拿刀砍“他”,他向封言哭喊着求救。
封言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他爹了,他爹死的时候他才十岁,正在最仰慕渴望爹娘承欢膝下的时候。
眼见他“爹”如今如此凄惨,眼眶一下就红了,急忙想冲上去救他。
其他人也是,乾老头用七情笔在纸扎人身上注入哀思,幻化为他们所思念、所喜欢、所亏欠之人,引诱着他们主动靠近,供奉出一身血肉,铸就他们的“亲人”重获新生。
眼见除了徐山山与六魄憨傻的樊白以外,其余人都朝着纸扎人靠近,乾老头眼中志得意满道:“你有本事看破虚妄,但他们这些凡眼肉胎呢?”
等纸扎人吞噬掉了这些人之后,必定实力大涨,届时她徐山山即便能使出阳火符,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然而事态的发展却不如乾老头所料,当他们受“迷惑”靠近纸扎人时,纸扎人正要听从乾老头的命令动手时,这些人却突然从身上掏出一枚黄符。
那黄符正是徐山山之前所用的阳火符,他们目标准确地朝着纸扎人身上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