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羽槿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
现场气氛一下变得诡异而剑拔弩张起来。
两人的心思昭然若揭,此番舌枪唇剑的互相伤害,谁也没落着好,却吓得周遭人不明所以,瑟瑟发抖。
这、这种羞辱的事情,就不必大庭广众说出来以示公平了吧?
他们怕事后走漏了风声,会被杀人灭口哇。
眼见情况不对劲,大太监总管硬着头皮上前劝和
:“那个咱们都是为陛下效忠,切不必为些小事闹心,这秀男入选淘汰,其实皆有典法与讲究,倒非谢少傅与咱家等人乱来,霍少将军若不信,尽可询问礼部。”
女帝选妃,在嶽帝这儿,不算首例,翻出前朝的一些史记,也是有相关记载。
礼部官员立即佐证此事,既为向代表陛下而来的霍少将军解释一番,也是平息一众秀男对淘汰入选规则的疑惑。
霍少将军幽幽与谢羽槿对视一眼,撤离视线,又恢复一派沉稳肃穆,他颔首道:“是霍某僭越了。”
“哪里哪里,霍少将军这也是担君之忧,为君办事,想弄清楚规则流程,也属正常。”
嘴里虽说着虚伪奉承,但心里却犯起嘀咕疑惑,这霍少将军何时与谢少傅闹不愉快了,这变脸都闹到明面上了,那也是全然不避讳戳痛对方的伤口。
谢羽槿缓缓坐下,姿态优雅而仪态优美,足以将他与周围一众割据开来。
……这样顶尖的男人嶽帝都瞧不上眼,那他们又有什么自信可以入得了嶽帝的青眼呢?
就在他们自我怀疑期间,一名青衣男子款款走了上前,他一身素洁的打扮在各种精心装饰之中,显得如此寡淡而平和,没有攻击性,也不具备竞争性。
这是一开始旁人对他的浅薄认知,因为随意,因为没留意,所以当他抬起头,站在了众人所瞩目的位置时,他们才愕然惊醒——看、看走眼了啊!
青年一头墨发以玉竹簪束起,再无多余配饰,可有种人偏偏就最适合这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他五官清俊儒雅,高挑修长,全然给他们讲述了一种“多一分则太寡,少一分则腴”。
谢羽槿见到他时,起初是有些意外的,但很快又想通了他会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在下古月伽容,见过谢少傅。”
在古月伽容身上挑剔地转了一圈,却发现无可指摘,但如此优秀的人入了宫,绝非他所愿,尤其此人原本就是“徐山山”的未婚夫。
谢羽槿也时常被人赞美为“梅香冰雪,玉芝兰树”,可跟古月伽容一比,对方似乎更符合那“胸藏翰墨笔生霞,腹有诗书气自华”梅骨苍松意。
“古月夫子,没想到我们竟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再见。”
谢羽槿没有傲慢地坐着,他站起身,春风化雨,雾沱般难辨的神色。
“想不到一向视名利如粪土的夫子会来参加陛下的选妃,这些年以来,古月家不是选择了明哲保身,不愿参与朝廷纷争?”
古月伽容从容应答道:“谢少傅误会了,古月家一直以来都是衷心忠君,心念有机会可以伺奉于陛下左右,如今陛下有所召,古月家必当前来。”
谢羽槿笑了笑,没将他这番话放在心上:“古月家倒是舍得……将家族中最有前途的后辈送入宫中。”
“陛下乃天下之主,国之顶梁,古月伽容还唯恐哪里不足,得陛下嫌弃,心中惶惶不安。”他诚挚道。
谢羽槿眯了眯眸子,这个男人不仅容貌气质上佳,连口才智慧也是一等一的,恰恰这全都是谢羽槿最不愿意留在嶽帝身边的人。
然而大庭广众之下,且还有霍君廷一旁监视着,他哪怕想趁机行手段,也自不能做得太明显。
“古月夫子容貌、身材、言谈、步态、肌体各方面皆优,合格,赐牌。”
古月伽容通过,仅象征性地抿唇浅笑,荣辱不惊,他接过牌子,还礼以谢。
见到“宫选”终于有一个人完美通关了,可秀男们的脸色却比之前好似更绝望了。
天菩萨,连名动天下的古月夫子都跑来参加嶽帝的选妃了,那他们这些平平无奇的美男子还能有什么胜算啊?
第196章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因为古月伽容在他们眼中,就像一颗熠熠发光的宝石,各方面都打磨至臻完美,跟他一比,他们反倒像是灰扑扑的原石,未来究竟会如何还殛待挖掘,但至少现在远远比不上。
不少人还听说过古月夫子,有一位这么厉害的人物跟他们竞争后宫位置,他们哪来的信心自己可以通过最后的殿试?
不对,眼下却是连宫试都悬吧。
大部分秀男被谢少傅、霍少将军跟古月伽容三人打击到了,内心既是忐忑也有自卑感。
唯有极少数自恋者与本身的确十分优秀的男子,他们坚信自我,却没有这么快就认输。
而第一批宫选,一百三十人,宫选后仅留下了十五人。
这个震惊的数字一下给后面的秀男造成了莫大的压力。
这不就相当于十个人之中仅能留一个人的比例?
这还只是宫选,还没到最终的殿选,这一轮接一轮的淘汰竞选过后,最终留下的人只怕是寥寥无几了吧?
他们猜测,难不成嶽帝不像以往那些男帝一般,喜欢收纳各色美人填充后宫?
也是,嶽帝是女子,自没有以往景帝那般荒淫无道,后宫人数少则数百,多则上千。
可这样一来,这竞争也是空前绝后的大啊。
后面几批还未入宫的秀男,担忧得夜不能寐,思前想后,不少人牙一咬,铤而走险打起了一些歪主意。
他们私下托了各种关系,联系上一些有本事的人,重金与他们买了各种道具,打算运用一些玄学手段来帮助自己渡过难关或增加胜算。
当晚,徐山山正在夜观天象,忽然发现她四周发生了一些变化。
淡淡的粉色雾霭在静谧如古镜的湖面上生成,悠悠地,丝丝缕缕聚拢,被人催动游离在她身边,温柔地铺阵。
周边的守卫、宫墙后的来回行走的太监宫女,内监、掌灯,类类宫人,全都对此视若无睹。
若无“天眼”自是瞧不见这些的。
随即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红绳”从中伸出,仿若一群粉色的蝶,轻盈振翅,对她勾勾缠缠上。
它们有粗有细,却统一选定了她为目标,要将“红绳”绑在她的身上。
她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挑眉:“月红绳?”
还是这等庞大数量……
月红绳,这名字听起来好似月老的红绳,实则其功效也差不多,就是强行拉拢一男一女的姻缘。
若是功法深的术师,将“月红绳”绑得紧,那么这一对男女主就会一见钟情,至死不渝。
倘若是道法不深的,“月红绳”比较细,容易断的,那这对被牵线的男女中途就可能鲽离鹣背,移情别恋。
这术法总的来说,属于歪门邪道,违背人真实意愿,强行拉郎配,但偏偏在民间受众甚广,不少人用其来获得别人的青睐。
微风轻拂,夜幕下,每一褶,每一楼,都裹挟着最亲昵蛊惑的呢喃,树影婆娑下,有一道身影好奇、疑惑想伸手,却被徐山山喊道:“烟奴。”
一道虚渺的身影悄然无息地出现。
他低垂着头,修长、烙着灰黑的手指紧张地蜷缩在一起,唇抿成一条直线,唇峰都平辗开来了,他睫毛微颤。
“陛下。”
他以为陛下看到自己方才无意识的小动作了。
“你过来。”
温淡的三个字,叫烟奴瞳孔微微一紧,他悄然咽下一口唾液,磨膝着上前。
徐山山见此,虽没说什么,却自行上前几步,一指抵住他沁湿薄湿的额头。
“记住你脑子里此时的路线,带上人循着这些月红绳的来路,去将那些漏网之鱼尽数找到。”
“是。”
在烟奴离开之后,徐山山没有动手驱散,反倒任由那些“月红绳”争先恐后地缠绑在身上。
她牵起其中一根打量:“想不到一个选妃,竟还有这种意外的收获?藏起来的鱼,扔些饵这便就露出水面……”
另外一边,施法的玄术师正站在一个绘阵当中,阵中摆设讲究,每一个节点都放着一件帝王的用具,而阵心有一只“眼”,“眼”映在一面镜子内。
镜子内的那一只“眼”,有着人类的眼型,却不一样的瞳孔,似兽非兽,内置六芒星孔。
“缠上了!”
术师面上闪过一抹惊喜,随即双手结印,却见镜中一根“红绳”从“眼”中飘出。
它晃晃悠悠地飘向不远处站着的一位长身隐匿男子,那男子此时兴奋又激动,伸开双手,道:“快、快绑上我。”
“马上!”
术师将“月红
绳”的这一头缠绕在男子身上,慢慢等待其隐入躯体,半晌,男子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