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纸人不知何时贴在了吴大师的肩膀处,它摇摇晃晃站起了身,它轻盈得就像一捧空气,令人防不甚防,毫无察觉。
徐山山手指轻轻一动,它便像一个恶作剧的顽童朝前一扑,“啪”一下就死死地粘住了吴大师的口鼻。
吴大师阴毒快意的神色一滞,当即呼吸困难,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将他的口鼻封住了,只能满心恐慌地抓扒。
“呜呜呜呜——”
是什么东西?!
可无论他怎么用力,哪怕指甲将脸扣得全是血条,依旧没能将封住他口鼻的东西扯拽下来。
他满地打滚,分不清是求救还是痛苦,他将一只手伸向天灯内,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脸色青紫,双眼凸起,最终窒息而亡。
吴大师一死,纸人便无火自燃,化为了灰榍。
“那是你的纸人?为什么纸人会动,还会杀人?”池江东都傻眼了。
她随口敷衍道:“不过一些江湖术士的小把戏罢了。”
池江东不信,江湖术士他见得多了,之前的“徐山山”不就是,光说不练一身假把式,十足的骗子,可她现在怎么突然间开窍了?
难道是……死了师父又加上失恋的双重打击,令她决心重新做人,顺便还打通了她体内的奇经八脉?
太古怪了。
怪到……他都怀疑她是不是借尸还魂,其实根本就不是原本的徐山山了。
不行,他得想办法好好试一试她!
他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叫易容术的换脸之法,完全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不过现在还是先等安全了再说,他以为吴大师死了,这天灯阵自然而然能破,可他发现一切还是没有改变。
“为什么阵还未破?!”
徐山山一时竟也有些沉默了。
她一直以来都是离群索居在高高在神庙中,一介世外之人,倒没与外界的邪师打过交道。
却不知道,这些个不起眼的小阵法,还能人死阵还在?
面对一双怒炽星辰的眸子,一双期待又静候佳的眸子。
徐山山生平第一次,稍微感受到了一点良心上的压力。
“山,你刚拿完人家的法器,要是救不出他们,他们会不会要回去啊?”毛毛紧张道。
徐山山:“……那不能吧。”
但为了谨慎起见,她还是认真了起来,直接将毛毛朝阵外一扔,只见它就像一只愤怒的小鸟,“咻”地一下就穿破了出去。
它脑袋尖托,双翅并拢,一个来回旋转,便威武霸气将外面那些个头盖骨给全部掀翻了。
天灯阵被破坏,自然阵术溃散。
嘉善跟池江东都怔住了。
“你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一只凶悍的鸟?”
不对,是为什么这只鸟可以突破阵法去到外边?
束缚他们的天灯阵一破除,周围的光线就一下黯淡了下来,池江东尝试着能不能自由走动,突地,他脚下踩了一物,尖锐无比。
徐山山听他“嘶”了一声,脚下似有些不对劲,定睛一看,却冷下了脸。
嘉善见她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徐山山没回他话,只问池江东:“一直以来,你是不是运气都很好?”
池江东忍着疼痛,奇怪地看向她:“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近来一段时间内,你们最好都在家中静心养神,不要轻易外出。”
这个吴大师应该是来自一个邪师门派,在他死了之后,身体瞬间跟被抽干了似的“枯萎”,全部的修为都被剥夺走了。
这表示他身上早就被人下了毒咒,而是自愿的。
而方才池江东踩到的东西叫“怨骨”,是吴大师活着时生折断取下来,再通过炼制而成的一种邪器。
若他身死,这一截指骨就会如同怨魂一样缠在害死他的人身上。
她如今已被吴大师的“指骨”锁定了。
他会炼制“怨骨”,想必是认定他若出事,那邪门的教派会出动替他报仇。
若是如此,只怕不久邪派将会寻腥而来。
而池江东呢……算是比较倒霉吧,恰好踩到了“怨骨”。
原本他们就在天灯中精气神受了折损,五旺进入了衰退期,必会在气运、健康方面都低迷一段时间,偏偏他还被“怨骨”的阴气入体……
嘉善疑惑道:“为何?”
池江东也一副完全不明白事态严重的茫然。
徐山山尽量用不吓人的口吻道:“因为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将会……很倒霉。”
池江东闻言,呆了一下,然后不理解道:“倒霉?为什么会倒霉,有多倒霉?”
第31章 徐家
从小就是幸运星的池江东自然不明白一个人如果倒霉起来,究竟会有多倒霉。
祸
不单行,千灾百难,平白无故,出师不利……同归于尽!
当池江东喝水呛到,吃饭噎到,走路飞来横祸,睡觉时险些窒息而亡时……他终于明白了徐山山所谓的“倒霉”了。
他每晚脑子里都充斥着各种愤慨之词,以此激励自己勇敢、积极的面对明日接踵而来的“灾难”。
而嘉善这边倒是稍微好那么一些。
比起池江东高风险、高嗝屁的状态,他只是偶感了风寒,一直咳嗽,等病刚治好,又得了伤寒,陈王突袭那一晚留下的伤口感染,只能苦药一碗接一碗,被迫闭门不出。
而棠家这几日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一面要收拾老宅内的尸骸,送葬家中忠心的魁武,联络旧部探听朝廷风向,与霍少将军建立友好且和谐的关系,请求庇护,还要跟城令互通讯息,处理后续风险……
而徐山山在收到了来自棠家三公的三十年寿数,并顺利得到了二件法器,此间在江陵城的事大致已了。
还有三件法器需寻,剩下的孽账待消,是以她打算离开江陵城了。
毛毛问:“山,江陵城这边的事都办好了,接下来咱们该去哪里?”
“徐家。”她早有打算。
“徐家?就是之前收养徐山山的那个徐家吗?她在那边也有孽帐?”
“是,而且还不少,而第三件法器所指大抵也是那个方向。”
“那咱们下一趟就去东陇,不过这一次你在江陵城惹下这么多的仇家,咱们还是先将太乙神数的第八重突破,重修些高级术法再上路吧。”
徐山山颔首:“自然。”
——
徐山山的离开是悄然无息,没有任何告别,也没有任何预兆的。
在池江东的霉运稍微好上那么一点时,这才发现她人已经不见了。
池江东又气又急道:“这个徐山山果然还是那副贪婪的德行,我只是借她用用,那玉面观音是我未来媳妇的东西,我娘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弄丢,不能随便给别人,要知道我给了徐山山,她肯定会拧掉我的脑袋的!”
“不行,我得去找她还回来!”
隔日,嘉善病躯稍好,也得知了徐山山独自离开了,还有池江东紧随而去的消息。
他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没多久也离开了棠家,只给三公留了一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
陇东江淮
与江陵山丘、平原的内陆不同,陇东是靠近海洋的沿海城镇,人到了这里连风闻起来都有一股海腥的味道。
江淮盐业繁盛,商贸繁忙,文化繁荣,徐山山第一次踏足沿海城镇,只见街道两边也有茶楼,酒馆,当铺,作坊……
街道旁还有撑着大伞的小商贩,上面摆着各种海产品,有吃的、用的、装饰摆件等等。
她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入城,街道宽敞,可供骑马、驭马车的人过,有挑担的在叫卖,有赶毛驴运货的莽汉,有推独轮车的……
“通通让开!官府押送的罪犯囚车要过来了!速避!速避!”
一道严厉的呼喝从前方响起,一队配刀官兵摇臂挥赶,只见行人不再拥挤在街道上,而是纷纷避让开来,留出一条通行无阻的过道。
徐山山自然也退避到一旁,只见一辆接一辆,约有十来辆囚车由官府的人押运了过来,里面用手脚镣铐蹲押着一些凶恶之徒,据说都是些在逃刑犯。
“扔!”
官府的人一喝。
只见百姓们好似早有准备,拎着一篮子的东西,里面都是些腐烂发臭的鸡蛋、烂菜叶,甚至还有一些发酵的污物。
他们嫉恶如仇,对着这些罪犯就一顿狠掷,一边还骂骂咧咧,行之辱骂愤怒言辞。
当即街道上一股恶臭飘散了开来,徐山山不适地偏了偏头。
这算不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是他们全都沉浸式打击罪犯,闻不到这臭气熏天?
徐山山不经意听到旁边有人在说:“近来景国各地恶徒流民都跑来咱们陇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只要他们敢在陇东行恶,那就是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