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此话怎讲?”棠庚福故作讶然道。
柳老爷要不是前段时间抓到了一个棠家的奸细,对方在严刑下透露了些许内情,他还真就信了棠庚福这老狐狸不知情。
“你不肯承认,那我便来猜一猜,江陵城近来旱情严重,百姓都在闹饥荒,而你们棠家表面做足了好人,公然济善施粥,救治饥民,实则私底下却联合了粮商暗暗抬高了粮价,并且大量收购别家的粮食。”
“如今市面的粮价都已经涨到了十几文,不,那是半个月前,眼下估计都二十几文了吧,你们这是想叫老百姓都掏光了家产来活命。”
“而我柳家粮仓因为不肯卖粮给你们棠家,而且还一直以低价卖粮,所以你们才想出毒计想弄死我们,对吧?”
棠庚福喝了一口茶,敷衍道:“老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手上可是有人证的。”
棠庚海却嗤笑一声:“区区一个人证,即便你告上官,闹到城令处,也没人会信的,再则我棠家粮铺涨粮价也是无奈之举啊,未来一年江陵城乃至周县都会颗粒无收,我还有一商丘的人要养,不可能只干亏本买卖吧。”
“你……”
棠庚福一脸好心地关心道:“我听闻柳家近来的确祸事连连,柳老爷你多少也要保重一下身体,莫要随意在外走动了,万一哪天也出个什么意外,那柳家可怎么办啊。”
柳老爷一口气险些被喘上来,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妈的,他骂也骂不过,辩也辩不赢,但他可以肯定了,棠家绝对不无辜!
柳父气得两眼飙水,掉转头看向后方的强大援兵。
小山啊,快用你的毒嘴,毒死他们,诅咒他们!
徐山山视线从棠庚福的面相上收回视线,果然不负柳老爷的期望,她一张口便是——
“什么都要只会令棠家被挟裹进别人的阴谋中,走向覆灭,而棠家的安稳只怕也只能停留在今日了。”
这一句话突然从柳老爷后面传来,那温淡的声线不似男子浑厚粗沉,却似一缕风飘过,但却是极寒的西伯利亚的风,似乎能寒进人心底。
来了来了,咱们小山的犀利毒预言。
柳老爷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与之相反,棠庚海与棠庚福的脸色却瞬间阴沉下来。
别的还好说,任谁听到有人诋毁、唱衰自己家族,都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棠庚海一声喝斥:“你是什么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什么意思?他柳柏村带来的人,连开口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柳老爷怒从心头起:“这位小友乃我柳家的贵客,我特地请来……”请来救命?请来查探族灭的原因?该怎么说呢,他一时语滞。
半晌才梗直脖子大声道:“请来主持公道的!”
“呵,柳老爷,你糊涂了吧,什么江湖骗子也信,请了个长清道长难道还解决不了你们家的问题?”棠庚海嘲弄道。
棠庚福则淡淡一句:“我棠家不是什么人都能踏足的,你柳家的贵客,我棠家却不一定看得起。”
面上不显,但实则他已对这名小道姑暗生杀意。
“是吗?”
徐山山这时抿唇轻轻地笑了:“原来我徐山山连踏足棠家的资格都没有,也难怪你们敢如此轻易撕毁了与我师父定下的婚约了。”
徐山山……
棠庚福心头突地一跳。
这名字有些耳熟的。
婚约?
这听着就更耳熟的。
如果将徐山山与婚约加一块儿……棠庚福只觉瞳孔地震,手一挥,险些将手边的茶水翻倒在地上。
他吃惊地看着徐山山:“你是——你是……”
棠庚海也反应了过来,他一下就站了起来,瞪大眼睛打量起徐山山:“怎么会是你?”
他们曾见过徐山山,但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再加上如今的徐山山学着神算子的打扮,梳道姑头,穿道袍,朴素简洁的寒酸模样,叫他们都未曾打正眼瞧过。
可他们棠家未娶过门的孙媳妇,嘉善未婚妻,为何会跟棠家的对头柳家人在一块儿?!
柳老爷也结实地吓了一跳,刚刚还好好的棠家二公,为何现在这么失态?
徐山山墨黑的眼瞳隐晦如深海:“是我,既然棠家允棠嘉善与徐山山退婚,那么则有两件事要讲明,一是棠家归还我师父的信物,二是送还婚书。”
婚书有两份,一家一份,互相归还后才算彻底退了这桩婚事。
“什么时候?我们棠家何时说了要退婚了?”棠庚福震怒不已
柳老爷这时才终于听懂了。
这、这个小山,竟然是他们棠家的未来孙媳妇?!
他心肝打颤。
天啊,他竟拉着棠家的孙媳妇来棠家对付棠家人,甚至还想将他们家的人抓来埋进自己的后花园……疯了,不过究竟是他疯了,还是这小山疯了?
第9章 债主
他颤颤巍巍地看向她。
却听她说道:“是棠嘉善亲自到却邪山,当着我的面撕毁了婚书。”
撕毁婚书?
那不就是男方要退婚的意思吗?想起她来棠家时问他的话,当时柳老爷并没多想,如今一字一句想起来,却是心惊肉跳。
他……他当时都说了些什么?
他是不是祸从口出了,他是不是教唆了小山要报复,要
叫棠家人跪着求她原谅?!
柳老爷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他终于理清楚前因后果了,不是他疯了,是小山疯了,棠嘉善令她失去了一桩婚约,她就要让整个棠家给她的耻辱“陪葬”!
好气魄,他……好欣赏啊。
柳老爷想着怀中所揣的“乌木鬼珠”,这本来是打算偷偷丢还给谢家老三的,要不,先拿来给小山应应急?
棠庚福深沉的眸子涌着暗潮:“此事定是有误会。”
“是吗?”徐山山不以为然,她眉间情绪藏淡:“海公、福公的意思是不打算归还信物与收回我这一份婚书了?”
果然,棠家当初与神算子签定婚契时,他定与他们说过若单方面毁掉婚契会是什么后果,棠家为了维护全族的利益,只能牺牲棠嘉善个人的利益。
二公向来是看不上徐山山的,愚蠢、贪婪还好男色,一想到棠家将来会娶回来这么一个女人,他们脸色皆渐渐阴沉不已。
但到底都是城府极深的老狐狸,自不会轻易被她几句话就拿捏得失了分寸。
“此事,我们定要亲自过问嘉善,叫他给出一个交代来,但山山,你这次与柳老爷一起来棠家,便是为了此事?”
“退婚一事,不过是顺道来处理罢了。”
棠庚海眼神倏地犀利。
退婚是顺便,那什么是主要目的,为柳家出头,还是跑过来威胁他们棠家?
他们想起她方才说“什么都要只会令棠家被挟裹进别人的阴谋中,走向覆灭,而棠家的安稳只怕也只能停留在今日了……”
棠庚福端起长辈的架子,责怪道:“山山,虽然你师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是据我所知,你根本就不懂这些,便不要再做一些玷污你师父名声的事了,如果你缺钱,可以跟叔公要,你拿了柳老爷多少钱,叔公替你还。”
“没、没给钱。”柳老爷略显尴尬,赶紧出面为她澄清道:“徐大师是我儿子请回来的,说是没要钱。”
真没要钱,而他也忘了提钱这事了……
没要钱?
不可能,这徐山山到处招摇撞骗就是为了拿钱去讨好男人,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替柳家办事,难不成是……柳老爷的儿子出卖的色相,迷住了徐山山?
棠庚海不着边际的猜想着。
徐山山拢袖,嘴畔笑意加深,态度倒是和善不少:“我与柳家的事自有缘由在,既然二公声称退婚一事有误会,那我便信了,暂且不提此事,静侯棠嘉善亲自来给我一个交代。”
毛毛:……难怪你进城时不吭声,原来你早就想好如何让猎物主动送进你嘴里了。
她当然不会试图摘月,因为……她要月亮奔她而来。
两公皆眼神暗沉地看着她,没说话。
临行前,徐山山似想起了什么,又道:“基于我们还没有彻底了断姻亲关系的情份上,方才上卦说了,那我便一并将下卦道完——
满月日,将有位高权重者深夜拜访商丘,这将是棠家最重要的一次抉择,未来是步入青云,还是数十年基业毁于一旦,皆在你们一念之间。”
他们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眉毛拧到了一起,眼睛里都迸射出刀子了。
她又在这妖言惑众了!
柳老爷一抖。
这个小山,哦不,徐大师可真敢在老虎头上捉虱子啊,他们说她不懂,是在骗钱,她就偏要预言他们棠家未来“风雨飘零”、“旦夕祸福”。
主打一个谁都别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