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
正院中, 婴儿尖锐的哭声此起彼伏。
乌拉那拉氏感觉太阳穴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
“福晋,两个小阿哥总是哭闹不止, 这都几日没好好吃睡了。”
大蛋和二蛋的奶嬷嬷, 是之前四爷吩咐乌拉那拉氏早挑好的,全家身契都在四爷手上,保证对王府一百二十个忠心。
小阿哥有什么不妥的, 她们第一时间禀报至乌拉那拉氏处。
“可是身子不适?请大夫看过没有?”乌拉那拉氏依次接过孩子看了看,果然哭得小脸通红。
她试着轻晃哄了几声,但大蛋二蛋丝毫不给面子, 哭得更大声。
照顾大蛋的周嬷嬷道:“府里大夫看过了, 小阿哥们身上都好,但就是不知为何总爱哭闹, 抱着哄、换人哄都不顶用。”
另一边的王嬷嬷苦着脸,“禀福晋,如今小阿哥们醒了就哭,哭累了才能闭眼睡会儿,肚子都饿扁了方能勉强喂进两口奶。奴婢自己生养过孩子,知道这样下去,肯定是要出事儿的啊!”
乌拉那拉氏细看,大蛋二蛋跟满月宴时比,没长大多少。
她皱眉,问起年氏:“侧福晋呢,她可还好?”
以常理推论,孩子不好,当娘的定是要心急如焚、夜不能寐。
但年氏坐月子这段时间,好像没听说有闹过什么情绪、或有什么不舒服的。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似有为难之色。
乌拉那拉氏沉了脸,“侧福晋怎么了,你们只管说。”
“恕奴婢失言,侧福晋她,实在不像个样。”
在大蛋二蛋不曾减弱的哭声中,两位奶嬷嬷你一句我一句,控诉起年氏的为母不慈——
终于卸了货,年氏并没有突然对孩子生出母爱来。
对两个新出生的孩子,四爷开心,乌拉那拉氏她们关心,乌希哈几个热心。
只有年氏这个亲额娘冷心。
她甚至不想看到孩子。
她满眼只有生产后松垮吓人的肚子,堆积着肥肉的身躯,还有憔悴枯瘦的脸。
这不是她,她不该是这样的。
年氏的产前抑郁,进一步变成了充斥着容貌焦虑的产后抑郁。
万幸的是,生完孩子,她的仙泉回来了——
一半。
但这一半,也让年氏看到了恢复美貌的希望。
被压着坐完月子,年氏将孩子都丢给奶嬷嬷照料,全身心地投入到产后修复大业,包括但不限于控制饮食、天天运动、护肤保养,各式秘方她在孕后期就搜罗了一大筐,准备一一试过去。
“……头一个月,小阿哥们在侧福晋床边才乖巧些,”周嬷嬷顿了顿,小声道,“小阿哥挑嘴,起初是侧福晋亲自奶的。”
这乌拉那拉氏倒是不清楚。
又听周嬷嬷继续道:“满月后,侧福晋被吮得裂了口,直喊疼,还说什么会‘下垂’,再不愿喂奶,小阿哥们就吃得越来越少了。”
王嬷嬷连连点头,补充道:“现在侧福晋嫌小阿哥闹,对孩子不闻不问的,整日里在折腾自个儿,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是奴婢无用,实在劝不动她,又担心小阿哥,才来求福晋您。”
她们说完,大蛋二蛋差不多也哭累了,半闭着眼睛抽噎,不久前还白白胖胖的小仙童,如今成了娘不爱的小可怜儿。
乌拉那拉氏扶额长叹。
是她放心得太早了。
本就难带娇气的双生子,碰上这样的年氏,简直就是灾难。
“不像话!”乌拉那拉氏重重拍了下桌,起身道,“我去看看。”
两位嬷嬷连忙福身谢恩。
……
一刻钟后,乌拉那拉氏带着人踏入年氏院中。
今日天气不错,年氏没有憋在屋子里,而是在小花园里铺上一层薄毯,赤足踏于其上。
乌拉那拉氏到时,她正双手掌心推地,双臂双腿伸直,脊背伸展,将臀部高高抬起,指向天空。
“这是在做什么?像什么样子!”乌拉那拉氏指着她,“还不快起来!”
边上的碧玉紫玉慌忙跪下给乌拉那拉氏请安。
年氏先做了个深呼吸,才收回动作,缓慢起身。
她回头,见乌拉那拉氏满脸不快,先乖巧行礼问候:“给福晋请安。”
接着,她穿好鞋,笑着迎上来,“姐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你穿成这样,”乌拉那拉氏皱眉看着年氏身上宽松的长袖长裤,再次问道,“方才那样,是做什么?”
年氏笑吟吟地答道:“这是天竺那儿传过来的瘦身秘法,妹妹近日练习后颇有所得,还准备跟几位姐姐分享一二呢!”
“不成体统。”乌拉那拉氏轻斥道。
“在自个儿院中,边上有丫头看着,无碍的。”年氏稍退一步,原地转了个圈,“姐姐你看,这小半月,妹妹可收获不小。”
乌拉那拉氏定睛一看,年氏的肚子收回去大半,双颊长了些肉回来。
虽不及刚进府时貌美惊艳,但也不像生产前那般憔悴到骇人。
她的神色也不再那般晦暗,重新有了鲜活气儿。
年氏捧着心口,闭眼畅想,“等再过两个月,我变回原来的模样,就能见王爷了!”
“现在怎么就不能见王爷了,”乌拉那拉氏无奈,“他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四爷不重美色,年氏辛辛苦苦生下双胞胎,他只有喜爱看重的,哪会嫌弃她一时的狼狈。
“是我不愿。”年氏固执摇头。
她爱慕四爷,不想让四爷见到她丑陋不堪的一面。
乌拉那拉氏只能叹气,“随你高兴吧。”
某种程度上,年氏想不见四爷就不见,也是四爷对她的宠爱和纵容。
“我来,是想跟你说说小阿哥的事。”乌拉那拉氏侧身,两位嬷嬷抱着孩子给年氏见礼。
大蛋二蛋终于哭累了,现在正睡着。
看到他们,年氏嘴角立刻耷拉下来,“这两个不中用的,竟去打扰福晋了。”
乌拉那拉氏拍拍她的手,“我们进去说。”
进了屋,上了茶水,乌拉那拉氏语重心长地对年氏开展疏导教育。
“……你亲自喂过他们,想来也是疼孩子的。这孩子啊,就是要从小手把手地带,长大才跟你亲。”
年氏回道:“我已经没奶了。”
他们是吸她的奶水?
明明就是在吸仙泉吧!
想到这,年氏对孩子更添一分排斥。
无论乌拉那拉氏怎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年氏就一个态度。
“孩子我生了,府里这么多下人,总不会饿着冻着他们。不吃奶,就换个奶嬷嬷,王府家大业大,福晋贤惠持家,定能好好抚育他们长大。”
乌拉那拉氏气闷,“这是你的亲生儿子,可不是我的!”
“是我生的,”年氏望着两个襁褓,满眼幽怨,“若不是亲生,我怎会吃这么多苦头。”
乌拉那拉氏再度无言。
这辈子的年氏,怎么就跟普通女人不一样呢?
她见一时劝不动,索性吓吓年氏,“你若对小阿哥不上心,那我就禀了王爷,将他们抱回正院去,你可别反悔,到正院里来哭!”
年氏简直要鼓掌欢呼,“谢福晋恩典!”
……
乌拉那拉氏决定要给年氏个“教训”,不来虚的。
她跟四爷报备并说明缘由后,第二天就派人把双胞胎抱到正院。
然而抱养大蛋二蛋的第十天,乌拉那拉氏还是没能等来后悔哭求的年氏。
但她自己快哭了。
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太难带了。
就跟嬷嬷说的一样,一天到晚地哭,不到累极饿极不肯吃睡。
嬷嬷哄、丫头哄、她亲自哄,都不顶用。
乌拉那拉氏还喊了李氏她们来,四个女眷轮流试过,大蛋二蛋照样不给面子。
在正院这些时日,不长肉不说,还瘦了一圈。
要让四爷看到,罪过都成她的了。
现在把他们送回去,年氏还会要吗?
接连数日,乌拉那拉氏睡不足两个时辰,眼下一片青黑。
“……小阿哥太小,不便用药,暂时也无需用药,只能多哄着顾着。福晋倒是可以用几副安神汤。”
“劳烦张大人了。”
某日,乌拉那拉氏刚送走熟人张太医,有一阵子没见的乌希哈上门了。
“给嫡额娘请安!我明天要去小汤山看望大白,请嫡额娘准许。”
“是乌希哈啊,”乌拉那拉氏勉强对她勾起嘴角,“那照常早去早回便是。”
听到人声,她边上小床里的孩子又开始哭了。
“弟弟们怎么了?”
听到大蛋二蛋的哭声,又不见有人哄,乌希哈探身过去,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脸,轻声哄道:“乖,不哭了哦。”
乌希哈说完,双胞胎竟然真的慢慢止住了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