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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氧季节_京枳【完结】(67)

  那天是他和覃忆分手的第二天。当时好像就隐隐有了预感,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分手了。

  因为那次分手,覃忆给的理由是不喜欢他了。

  心情不好,刚好需要出口。可陈禹让那天情绪也不佳,浦摊壹号篮球场,两个人都打得很凶,都有种要打到猝死的奔头,到后来精疲力尽,他不再拦,陈禹让随手扔了个二分球,走到场边喝水。

  长椅上,陈禹让盯着他,了然地笑了下:“又和Eva分手了?”

  边昶月低着头,没说话。色彩艳丽的眉眼蹙在一起,凝重得化不开,最后,他将手里的水一饮而尽,半晌,唇边拧出一道艰涩的笑:“Eyran,这次可能真的要分了。”

  那天,月明星稀,篮球场上只有隐约蝉鸣。

  “Marion.”

  最后是陈禹让先站了起来,几不掩饰话里的讥诮:“人在眼前的时候总要珍惜,人走了开始扮情圣,真的蛮渣。”

  那日的话好像一语成谮。如今想起来,觉得命运不曾放过一个人。边昶月扯唇苦笑了下,别眸,酒精混着悔意将五脏六腑都灼穿。

  他看着身边的陈禹让,声音干涩,“Eyran,你甘心吗?”

  卡座的光线昏暗,勾勒出陈禹让冷硬的下颌线。他没有立刻回答,垂下的睫毛盖住眼底,好似一片沉默许久的湖,哀静到不见湖底的颜色。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Marion,我和你不一样。”

  边昶月渣到没谱,吵完架道歉第一句永远是“我错了”。

  可陈禹让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

  只不过好像,这几年就这样走到这里,他没做错什么,却也什么都没做对。

  这时,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边昶月的视线扫过,神情顿住。

  陈禹让接起。

  覃忆在那头喊了声“还以为你多能喝”,才意识到电话被接起,说:“Joceline喝醉了。”

  手机那边,有共同的酒吧背景乐。还有一道嘟囔听不见的女声。

  陈禹让安静地听着,试图分辨余想再说什么。可她好像只说了一遍,接着就是覃忆无可奈何的叹息。

  手机贴在耳边,陈禹让微微敛下眼眸。酒吧迷幻的光线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看不清眼底情绪。

  覃忆的声音清晰传来,有些无奈。

  “她一定要你背她回去。”

  时间安静了几秒。

  覃忆有些纠结地望着趴在吧台上的余想,她犹豫着要不要挂断电话。

  滋滋的电流声里,她终于听见陈禹让的声音。

  “在哪?”

  他问。

  …

  挂断电话,覃忆看着余想,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余想不满地蹙起眉:“别戳我。”

  “Eyran来接你了。”覃忆说。

  “不要他接。”余想含糊道,“我要他背我回去。”

  覃忆无语,“大小姐,以后还是少喝点酒吧。”

  余想喝酒不上脸。刚才来找她时,覃忆已经闻见余想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但她的面颊一点不见红,让她误以为余想没喝很多,给余想灌了几杯烈的。

  余想倒也没有耍酒疯,只是趴倒在吧台上,抬不动。她准备找帮手,忽而听到余想嘴里在念一个名字。

  第54章 厄尔尼诺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四)……

  边昶月的话在余想耳边萦绕。

  她知道陈禹让当年伤得很重,抢救的时候,她就在外面。

  但是具体的病情,陈家没有一个人告诉她。陈禹让被推进病房的时候,她没得到允许进去。是后来,所有人都离开,她才敢进去。

  这几年,余想的酒量练得挺好,已经不是当初那样一杯倒。于是覃忆喊她喝酒的时候,她要的依旧是Tomorrow。

  呈蓝色的酒,伏特加和威士忌的味道混在一起,最后的尾调是雪碧的气泡,碳酸在味蕾绽开后,渗出柠檬汁的涩味。这样一杯美不胜收的酒,在光线下仿佛泛着光的蓝宝石。

  偏偏是断片酒,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字。

  “明天见”。

  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承诺。

  但其实也是遗憾的告别。

  余想只是想用酒精麻痹一下自己的大脑,可她也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眼前的景色开始旋转,所有光线都成了光怪陆离的万花筒,大脑昏沉沉,被醉意包围。震耳的音乐声仿佛隔着一层水幕,模糊而遥远。

  头颅在这个时候变得无比沉重,余想用脑袋撑着桌面,有些记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想去叫覃忆,在半昏半醒中,忽然看见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慢慢走过来,最后在她面前站定。

  滚烫的脸贴着桌面,余想睁着朦胧的双眼,有些不确定地多瞄了几眼。视线顺着那双长腿往上移,最后落定在那双静静凝望着她的眼眸上。

  陈禹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身子把大半光线挡住,让她只能看清他一个人。

  对视了很久很久,余想才慢吞吞开口:“陈禹让。”

  陈禹让凝眸,没说话。

  余想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很严重的鼻音,有些疑惑地嘟囔:“你的头发怎么剪短了。”

  依旧是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

  得不到回应,余想有点生气,陈禹让居然敢不理她。

  大脑那股混沌感再度涌上来。她无声念了句“不理你了”,就扭过头用后脑勺对准陈禹让。吧台的玻璃桌面一片冰凉,让她贴得很舒服,余想觉得自己都要睡着了。

  肩膀上忽地落下一道熟悉的力度,男人灼热的温度透过掌心盖在她的肌肤上。瞬间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余想甩开:“我不走。”

  几秒后,嘟着唇念了两个字:“好累。”

  说完这两个字,余想又闭上了眼睛,两只手叠在一起,像枕头一样放在自己脸颊旁。视线落在她漂亮而安静的侧脸上,陈禹让的眼眸静了下来。

  唇瓣动了动,声音有些低:“怎么累。”

  余想依旧睡着回答,语气理直气壮:“坐累了。”说完,又忽地睁开眼,直勾勾地和陈禹让对视,语气是祈使句:“你背我回去。”

  在醉酒的余想的意识里,对陈禹让提要求是她的特权,陈禹让不会拒绝她。于是说完,她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住陈禹让,可眼前的人却沉默。酒吧迷离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流转,那双眼眸沉沉地凝望着她,像黑夜里零星一颗星。

  不知道为什么,

  望着这双沉默的眼睛,余想的心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轻轻揪了一下,泛起一丝细微而陌生的酸胀。

  她不自觉皱起眉,还没等她捕捉住心底这转瞬即逝的异样,一道宽阔的背脊已无声地俯低,横亘在她模糊的视线前。

  陈禹让只说了两个字。

  “上来。”

  …

  余想在酒吧里有些胡搅蛮缠,但爬上他的背之后忽然变得很安静。下巴抵住他的肩膀,散落的柔软的头发不时蹭过他的颈窝。

  耳边是余想清清浅浅的呼吸声,陈禹让双手托住余想的重量,在黑夜里,他的下颌线冷峻而锋利,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清。

  余想本来就很瘦。

  但现在好像更瘦了些。

  一贴近那熟悉的气息,余想就安心地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脑袋好像要从谁的肩膀滑落,却被一只大手托住。后来有人帮她扣好安全带,胸前那根带子压得她有些不舒服,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朦胧中听见身旁传来低沉的询问:“回家?”

  “……嗯。”

  在心里回答过,忘记把这个答案说出口,余想又闭上眼,窝着椅背睡着了。

  即将入睡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拂过她的耳廓。

  “去我家?”

  她已经没有力气回答。片刻之后,说话的人好像当她默认,用陈述语气重复了遍。

  “去我家。”

  -

  推开门,偌大的空间伴随着尘封许久的味道侵面袭来。下车后陈禹让换了个姿势,单手把余想抱了上来。此时,余想好像被密码锁解锁的声音吵醒,那双落在他背后的手骤然收紧,撑住他的胳膊,醉醺醺地扫了圈:“这是Eyran……”

  陈禹让没搭理余想。那片巨大的落地窗沉默而稳定地站在那里,CBD的霓虹不眠不休,透过窗户落进客厅,不开灯,也能看见客厅的大致轮廓,陈禹让沉默地推开主卧的门。

  他不在家的这几年,这间屋子依旧有人来定期打扫,床单都是新换过。小心把余想放下去后,帮她挪了下枕头的位置,准备去给她掖被子。

  脖子突然被一双手臂柔软地环住。

  手上的动作顿住。陈禹让敛眸,对上那双不知道何时醒过来的眼睛。卧室里影影绰绰的光,余想喝的酒好像都盛在了眼睛里,本就大的眼睛里流转着潋滟水波,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陈禹让眸色骤然转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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