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勇没法判断这话是对是错。
直到他懂事了，知道他爹就是个酒疯子的时候，他开始试图保护杜母。
可惜他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本事，最后的结果就是，他跟杜母一起被揍一顿。
“老子怎么就这么晦气，娶了你个臭婆娘，还生个丧门星，居然敢打老子！”
杜勇身上虽然疼，但他觉得自己没错，因为他在保护姆妈。
可是他没有得到杜母的安慰，反而会被杜母再次训斥一段。
“你知不知道他是你爹？这个家靠他撑着，你咋能对他动手！如果他不认你这个儿子了，我们娘两怎么活？”
这又是杜勇没弄懂的地方。
明明没有这个爱打人的混蛋，他们会过得更好，为什么他姆妈还要帮混蛋说话？
无论怎样，这个家已经是一地鸡毛。
夫妻不和，父子不和，母子之间也因为父亲的关系有了芥蒂。
再后来，杜勇上学了，糟糕的家庭环境让他一点读书的心思都没有，也不愿意回家。
一天到晚都在外面跟人鬼混。
十五岁那年，他跟着几个痞子打群架，被抓了起来。
好在他年纪小，在那场群架中只负责放哨，又是初犯，派出所的人教训了他几句就让家里人把他领回去了。
路上杜母一句话也不说，只顾抹着眼泪。
杜勇知道，他这次闹大了，姆妈肯定特别伤心。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直到快到家门口，杜母才突然站住。
“你爹气狠了，待会你好好认错，他怎么打你都受着，挨过去就好了。”
“姆妈……”杜勇也终于说话了：“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什么！”
杜母情绪突然崩溃，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我活了几十年，第一次去派出所那种地方，我这张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你出生的时候，人家都说我有福气，头胎就是儿子，以后能享福。
我以为是真的，我就盼啊，盼你以后出息了，家里就有好日子了。
可是你呢？在家跟你爹打架还不够，还跑到外面去打，你爹骂你是丧门星你还不服气……”
“你怎么老帮着他说话！”
杜勇受不了了：“明明他就是一个酒疯子，明明他一直在打你，姆妈，我是在保护你啊，你怎么总说我错了，我到底错哪里了！”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哪家夫妻不吵架？哪家吵架男人不动手？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这是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你就是听不进去。
你爹就是再混蛋，咱这个家也是他养着，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事！”
第305章 软弱也是原罪
杜勇没有跟他姆妈吵出一个结果。
进门之后，还没反应过来，迎面就挨了一脚。
那一脚，杜勇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已经错位了，疼的他半天都爬不起来。
抬头一看，他爹今天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脸已经红透了，站得也有些不稳。
但是这不影响他发火。
杜勇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杜爸晃晃悠悠的走过来，抓着他的领口又往地上一摔。
“小瘪三，老子的脸不值钱是吧，今天不打死你，老子……老子……”
才刚刚四岁的杜婷想过来帮哥哥，被杜母抱了回去。
杜爸正在最生气的时候，谁过去都没用，要是没了分寸，搞不好小女儿会直接被打死。
“姆妈……哥哥疼……”
杜母也没有办法，把杜婷先放回房间。
然后躲在一边看着，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一边安慰自己，打一顿出出气就好了，挨过去就没事了。
日子还是要过的。
只是杜勇没有听话乖乖挨打。
十五岁的小伙子，已经有了强壮的体魄。
最起码在一个常年酗酒的男人面前，不会吃亏。
于是他还手了，把杜爸推倒在地，头结结实实的撞在了桌子角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哎呀，你个遭天杀的……你咋还敢打你爹！”
杜母想过来扶杜爸，被一把推开。
她只能哭着到杜勇面前，疯狂捶打：“混球！快跟你爹赔不是！快跪下！快跪下啊！”
偏偏杜勇这次是铁了心要跟他爹杠到底。
“不跪！我没错！姆妈，我可以打赢他，你不用再忍着了！”
“你别说了！”杜母还在哭：“快跪下！你咋不听话！你做错了事，你爹教训你不是应该的吗？当姆妈求你，别犯浑了！”
无论杜母怎么求，杜勇就跟一块铁杵在那里似的。
而杜父也出乎意料，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没有再动手。
“滚吧，老子想把你这个畜生赶出家门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爹，可不能这样，勇子他……”
“你闭嘴！”
杜父随手把酒杯砸在地上，打断了杜母的哀求：“你那不争气的肚皮毁了杜家的后，生个儿子也是晦气种，迟早要害死老子。
趁现在我还没跟你算账，你最好老实一点。
你要是要这个儿子，就带屋里那个拖油瓶一起滚，老子再找个婆娘快活的很，
你要是不走，就跟这畜生断了，再给老子生个儿子，老子还能继续养你。”
说完这些往事，杜勇没忍住，又抱头痛哭起来。
“是我没出息，我姆妈不信我能养活她跟小婷……”
听到这些事之前，余程还觉得，不管真相如何，杜勇多年不回家，跟家里人闹掰，他自己的错不会少。
但是听完真相之后，余程只能沉默。
一个酗酒暴力的父亲。
一个软弱到哪怕被踩到泥地里，也只能依附丈夫的母亲。
换做是他，也会想要逃离吧。
“跟你没关系。”
一直没有说话的杜婷突然开口了：“他对姆妈不是骂就是打，每时每刻都在说姆妈没用，也说我们做子女的没出息，说这个家都是靠他一个人赚钱撑着，
时间长了，姆妈早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废物，离开他就没法活下去。
我后来也打算带姆妈走，她还是不愿意。
所以跟你没关系，怪我们运气不好，就不该投胎到姆妈的肚子里。”
“小婷……”
杜勇离开的时候，杜婷还太小了。
虽然知道彼此是最亲近的兄妹，却还是难免有些生疏。
杜婷又问道：
“怎么突然回来了？这个家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当初就连姆妈都说，让你永远都不要回来。”
哪怕会想儿子，她也担心杜勇回来会惹杜爸生气，到时候会连带她一起被赶出去。
“我……我以为这么多年了，一切都会好的，至少……我还想见见姆妈跟你。”
这个想法很早就有了。
可是那时候他还是一个混混，没有脸面回来。
后来傅家帮他转性了，他也没有足够的胆量。
直到和袁姐的事情给了他一个回家的借口。
“小婷，”杜勇猛然想起刚刚在外面杜婷说的一句话：“你是不是说，姆妈是被老混蛋打死的！”
杜勇都已经激动的站起来了，杜婷却摇了摇头。
“不是，但跟他也脱不了关系。”
顿了顿，杜婷才继续说道：“他不说了吗？要姆妈再生一个儿子。
可是姆妈操劳过度，生下我之后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医生都说了，如果她非要生，就是跟自己的命过不去。
他又不管这些，姆妈不敢生，然后他不知道在哪里找了一个破鞋，姆妈怕破鞋进门，还是想办法怀上了。
最后，难产死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杜婷表情很冷淡。
就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那时候我已经在城里找到了工作，我的工资够养活两个人，可姆妈还是不走，还说他想要儿子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没有人能靠女儿养老送终，所以她非要生……”
说到这里，杜婷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双手捂脸：“哥，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年，我好几次都想自杀算了，这个家就是一团垃圾，没有一点值得留恋。”
对杜勇来说，这个家虽然糟糕，但是他更多的恨都在老头身上。
可是对于杜婷来说，连杜母也是要抱怨的。
因为杜母不能保护她，她也不能像杜勇一样靠蛮力反抗，再加上重男轻女的思想，她在这个家里受的罪，比杜勇更多。
“小婷，对不起，早知道的是这样，哪怕被姆妈打一顿，我也会回来看看你，我真的不知道……”
“没关系，正常人都不会想回来，我理解你，况且，你这次回来，时机特别好，我还要感谢你。”
杜婷的声音太冷漠，杜勇觉得有点不对劲：“小婷，你……你说具体一些，哥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