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黑雾出现面积最广的一次,舍赫找到机会,在时尽折进行阵法变式时原地化雾。
漫天黑雾里多出无数金紫色星点,仿若星光银河,只有阴翳翻涌时才会露出断续的金紫色弧光。
雾中血影形成固定净化锁,由点到线再到面,颗颗相连,形成搜寻红黑两股力量源头的有效助力,黑雾分别往几个方向躲避,时尽折控制着远处万物钉死黑雾,净化之力死咬不放。
“有发现吗?”他对着空气问。
“有,但这个世界会受影响。”雾气里传出舍赫的声音,“像蒲县这样的地方还有好几处,幸运的是异常都没有扩大,只是不同区域的黑雾之间有联系,比较严重的是红色血肉,它对这个世界的侵袭远比黑雾严重…”
“因为欺骗…”
时尽折循声看去,是扶着墙站起来的蒲葵在说话。
她脸上红线消失,露出原本的模样,眼中不分敌我的怨恨在治愈时随理智一起被找回,已经能正常沟通。
蒲葵说,“这东西最开始找到的是我,因为我怨气重,三次阴婚连克三家人家破人亡,孙家人不敢再碰我,我就找机会弄死了孙傲。
儿子死了,丈夫死了,孙傲的母亲心中有怨,她成了最开始吸引来这东西的人,血肉需要载体,她就把我挖出来缝了红线,这样我就会受到血肉操控,可她根本控制不住红色血肉,它不停的扩张,带走人的灵魂,只留下一具躯壳。
直到有天孙傲的灵魂又听见另一个声音,很苍老很沙哑,它问孙傲想不想报仇,然后他就得到了报复我的能力,我从没想到他竟然能生出比我还凶的憎恶。”
“你说的就是黑雾。”舍赫确认道。
这样就说的通了,蒲葵不是真正的恶,所以吸引这两个力量的根源不在她身上,她和时尽折差一点就跑偏只盯着蒲葵一个人查,错放真正的目标。
蒲葵:“是,它也问了我,我说我想要,于是我有了部分挣脱血肉的能力,这就是你们看有时能看到我的原因,这一切都发生在心心旅馆里,孙傲的母亲就埋在那栋楼下面,想拔除血肉你们要带走她,她是源头。”
时尽折拿出纸飞机一步跨上去,“你也上来,我还有事情要问。”
蒲葵坐到纸飞机尾端,带血的红嫁衣染红白纸,她见状又往外挪挪身体,只坐边边,让自己保持在不会掉下去的程度。
她在空中一眼认出化为血人的孙老板,说道,“她不怕孙傲的母亲,但怕我,为了放缓心心旅馆的异变速度,她要每天骗活人进来,进行真假置换,她愿意以物抵债,甚至低价免费招揽客人就是这个原因,活人的灵魂死在这,异化的当地人借助活人的躯体离开蒲县,这些人里她最喜欢大车司机,因为跑的远,常年离家还不容易被发现,这些司机被替换后离开,然后再传染给更外面的人,因此红色血肉才会扩散的这么快。”
蒲葵说话间在黑色浓雾里见到一抹紫色,她搓摸下指尖,像是不好意思。
“谢谢你。”
很温馨的一幕,但舍赫非常不解风情的问她,“孙傲的头是你自己动手砍的么。”
“……是。”蒲葵解释,“我能做的事不多,大多时候都是被控制着的,如果你们…你们见到我…做了一些不好的……”
舍赫没让她继续说,她知道蒲葵要说什么,她询问:“下一个问题,孙傲的母亲是不是很传统,对丈夫唯命是从?”
整件事里孙傲母亲的戏份非常少,她是孙老板嘴里一笔带过的父母,没有一句属于自己的故事。
但舍赫在听见孙傲的父亲想侵犯蒲葵时就有过这个疑问,这位母亲莫非就没阻止过吗?
第560章 冤无头债无主(19)
舍赫光用想的都不能接受这事,这是物理意义上的恶心,心口非常不舒服,接受伴侣和其他人有亲密行为,这是她决不能容忍的事情。
蒲葵目视远方的心心旅馆,回忆起过往,“对于孙傲的母亲,丈夫就是天,孙父那个老东西有次在外面吃酒席,喝多了去摸新娘,酒桌上闹起来,新娘子当场摘了红花走人,她什么表示没有,回家了却说那女人真不懂事,一点都不知道在外面给男人面子,她男人肯定嫌她丢人。”
舍赫:“我真讨厌懂事这两个字。”
“再替换一下。”时尽折驾驶着纸飞机,说:“换成委曲求全更合适。”
“她也挺可怜的。”蒲葵在舍赫和时尽折的意外神色中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见到她为孙父守灵时对着尸体大笑,笑得又恨又爽,可笑完又号啕大哭,说没了丈夫她可怎么办,很矛盾。”
时尽折:“笑是心里的真实想法冒出来了,她也恨孙父,但多年来接受的思想,还有身边人的表现让她不得不套用丧夫的悲伤模板表现难过,哭是哭自己,不是为丈夫。”
他向蒲葵确认,“孙母的生活里唯一的乐趣就是和别人聊家常对吗?”
“嗯,我有时候完全看不懂她到底想做什么,她会骂孙傲日子就那么过,哪有什么真爱,让他别再想那个男的,说铺盖一蒙就过一辈子,谁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但有时候她又说孙傲只是不知道我的好,看明白了他会爱我的,要是没有爱她不可能和孙父过一辈子还给他生儿育女。”
“不同角度的自我催眠罢了,真正体验过爱的人不会产生这样的怀疑。”
时尽折很懂这种感受,在程家成长的那二十年,这种疑问多次在他心内出现,两次三次可以说是太年轻认知不够,还不能理解程家父母表达爱的方式,所以会不停的催眠自己,可当他第二十次第三十次质疑,时尽折就知道他们不爱他。
他记得私语声里听见的第一句话,非常刻薄,于是问蒲葵:“孙傲的母亲对你很不好吧?”
蒲葵瞄眼雾气里的金紫色光点,然后才说,“偶尔会给好脸色。”
时尽折:“言传身教,孙傲就是他父母的缩影,如果你觉得这个人有问题,他父母的问题只会比他更大。”
孙母能接受丈夫和其他女人亲密,所以孙傲也能,孩子不是他的,但为了他的爱,他愿意接受。
不过他们的“爱”不接受受害者,自我催眠需要矛盾转折点,总有人喜欢把出轨的错全数责怪给第三者,就是这个原因。
蒲葵作为受害者,在这对母子的脑补下成为放荡不洁的加害者,他们都恨着蒲葵,所以孙傲的母亲会去找蒲葵,孙傲死了也要去找蒲葵泄愤。
在他们的自我催眠下,能将心理映射成真的红色血肉,将负面情绪扩大的黑色雾气分别找上两人。
时尽折问道:“孙傲死在哪里?”
蒲葵:“不清楚,他恨我让所有人知道他喜欢男人这件事,和孙家人把我弄死以后就卖给了别人配阴婚,我意识苏醒的第一时间就先回来弄死了他,至于他死了后去哪我不知道。”
时尽折沉思片刻,“先找孙傲的母亲,从她身上或许能找到线索。”
纸飞机摇摇晃晃飘动,心心旅馆近在眼前,时尽折没立刻下去,先观望半晌。
舍赫围绕屋子巡查,路过三楼窗户时往里瞧了眼,被打破的304恢复如初,楼内一切正常。
她来到蒲葵身旁,“蒲县是不是没有活人了?”
“没有,以县城外的那条水泥路为线,里面的人都是假的。”
蒲葵说罢,一阵大风过来忽然把她头发刮的胡乱飞舞。
头发丝擦的脸疼,她朝纸飞机的前方看去,见时尽折头发一样乱,也在整理头发。
蒲葵指甲来回刮着嫁衣下摆处的绣花,心想原来刮这么大的风不是对我有意见。
“她很温柔,你不用乱想。”
时尽折调整纸飞机悬停方位,忽略背后的打量目光,“我们说的都是正事,她不会因为你多跟我说了几句话就不高兴,你也别担心和异性说两句话就被人编排出八百个故事,我知道你有这种经历,但那是因为碰到了一群应声虫,现在你做个正常人就行了,风大只是因为她走的有点急。”
舍赫表达不喜欢的方式很直白,有话直说,有架就打,刚才刮出的大风纯是她不小心甩了个尾气。
蒲葵:“过去如果有个男的这么跟我说话,过不了多久,他婆娘的巴掌就要打上来了。”
在他们这个地方,谁跟她说话都会被编排,男的和她有一腿,女的跟她一丘之貉,这男的还是太年轻了,不知社会险恶。
“你还是别开导我了。”
时尽折:“……”
他说这些话又不是背舍赫说的,她人到处都是,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着呢。
算了,观念不是一时能扭转过来的,但他还是得澄清一下,“我老婆不打我,她也不爱打人。”
蒲葵去看搅动的雾气还有崩塌的房屋,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县城快没了。
她觉得时尽折想说的应该是杀这个字才对。
烟尘混合轰隆隆的坍塌声激荡在凌晨时分,时尽折看了眼时间,快早上了,要不是黑雾遮挡,现在应该能看到一些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