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乖,从小到大都很乖,连哭起来时都是悄无声息的,却让人止不住的心疼。
周靳屿微微收紧了些手臂,将她纤瘦的身躯完完全全包裹住,给足她所有的安全感,宋知韫却趴在他怀里哭个不停。
生怕她再哭下去真哭坏了,手掌贴着她的颈侧揉了又揉,嗓音低哑,“怎么了?”
宋知韫的红唇微张,眼泪又控制不住的落下,她吸了吸鼻子,说出的话都是断断续续,“我…没有……”
周靳屿不想她再掉眼泪了,只是附和着她,掌心落在她脊背上,安抚般轻轻拍了拍,“别哭了好不好?”
想要将她放下时,宋知韫圈在她脖颈的手却迟迟不断松开,甚至还有越搂越紧的趋势,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眸色微沉,捏着她的后颈,将嗓音放得很低,却丝毫遮掩不住喉间溢出的颤音,“昭昭,怎么了?你告诉我怎么了?”
宋知韫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甚至有时候都在想,如果那天她没有喝酒,如果最近一个月的情绪没有波动这么大,这个孩子是不是就能有一线生机了?
周靳屿还从来没见到她哭成这样。
以往是他惹了她时这姑娘总是先冲他发火,然后才找个安静的角落里默默哭鼻子,周靳屿每次都能把她哄得开心了,可这次他好像无能为力了。
“昭昭,对不起。”
“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我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我完全尊重你所有的选择,更不会以孩子作为要挟,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你有权利选择要还是不要……”
他眸色沉如深海,压下喉间那道难忍的酸涩感。
“如果你…想要的话,明天我们就去——”
宋知韫圈在他脖颈的手臂轻轻垂落,借着昏暗的灯光直直望进男人深邃晦暗又夹杂着心疼的眸中。
“没…没办法了!”宋知韫对他说,“是生化妊娠…已经保不住了…保不住了……”
温软的嗓音里夹杂着哽咽,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突然将脑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她很难受,又很委屈。
她才没有对突如其来的小生命有任何的排斥感,没有不想要孩子,更没有不想要他,有的只是对小生命的愧疚,愧疚自己没有保护好。
她甚至怀疑自己不适合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她想过安稳的生活如今都成了奢望。
周靳屿被她口中的消息震到眼眶发红,紧蹙着眉,他手指微颤控制不住的落在她的脊背上,强制着自己保持冷静,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如捧在怀中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呵护,“是不是傻,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心脏上像是被一把把软刀子刺中一般直抵心脏深处时那后知后觉的钝痛感来的如此猛烈。
周靳屿微微偏了下脑袋,一滴清泪顺着眼角划过,无措的将她搂在怀里。
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他不在这几天,这小姑娘是怎么熬过来的,她还那么小怎么能承受得住。
倏然,宋知韫紧紧扯住他的手臂,小腹上传来一阵阵如同撕扯般的疼痛,沉沉的喘息声落在他的耳侧。
周靳屿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小姑娘无力缩在他怀中,额头上溢出薄薄一层细汗。
“我带你去医院——”
第66章 要不要抱抱
给她裹上小毯子时,宋知韫一直缩在他怀里哼唧,疼到她小脸都皱成一团了,把她轻轻放在副驾驶上,俯身替她系好安全带,他单手打着方向盘,拨通谢观澜的电话。
“通知星澜医院的院长和妇产科主任秋怡,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安排好病房,三分钟后我带着昭昭到医院,你带着两位营养师一块过来,要求会做月子餐的,把老宅的静姨也带上……”
谢观澜着实被震惊了下,才堪堪应下,“好的。”
好在星澜医院距离澜庭并不远,几分钟就到了,从副驾驶将她抱出来时,小小的一个蜷缩在他怀里,紧拽着他的领带,指尖泛白,周靳屿搂在她腰际间的手都在发颤,他眉心拧得更深,冷沉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温声安慰着她,“很快,很快…我们就到了……”
宋知韫无力般瘫在他怀中,鸦羽般的眼睫却止不住轻颤,生理性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男人衬衫上留下了一抹抹暗色,如绽放在手臂上一朵朵灼热而耀眼的小山茶花,牵着他的心脏处不由得发紧。
周靳屿抱着她刚迈进医院大厅,一道道白炽灯光打下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充斥在鼻翼间,宋知韫忽地伸手扯住男人的手臂,不断轻晃,“我…我要去洗手间!”
那一瞬,她很明显的感受到小腹那块有股急迫的下坠感,带着撕扯般的疼,就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出一样。
温软的话音刚落,迎面匆匆跑来的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以及之前替宋知韫做检查的妇产科主任秋怡,身后还跟着几名步履匆匆的护士。
秋怡触及到他怀中姑娘的侧脸,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又将视线从宋知韫的身上移到他身上,“周先生,先带着她回病房——”
眼前的男人身高颀长,面容清隽,深邃迷人的眸底泛着猩红,指节无措般的将她搂紧,哪里还有财经新闻上那副沉着冷静的模样,有的只是对怀中女孩的心疼与愧疚,愧疚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她不对劲。
周靳屿微微颔首,抱着她走进了一早就安排好的病房里自带的洗手间内,秋怡也跟着进来了,一如宋知韫上次见到她时那样,秋怡将语气放得很温柔,“不要怕,不要怕,需不需要他过来陪你?”
宋知韫疼得脸色有些惨白,喉间酸涩,对着秋医生轻晃了晃脑袋,她不太好意思让别人看着她上厕所。
临走前秋怡温声叮嘱,“我们都在外面有什么事记得叫我,现在处于往外排的阶段,会有些疼,你忍忍。”
宋知韫靠在墙边无力的轻嗯了声,垂下眸时,眼前的光影被一团团水雾弥漫,模糊不清。
洗手间的门被秋怡轻轻阖上,宋知韫扶住墙壁,垂下脑袋,双肩止不住轻颤,小腹处再次袭来阵阵刺痛,有股被洇湿的凉感。
宋知韫缓慢挪步坐到提前布置好的马桶上,强烈的坠痛感伴随着被拉扯的极致
痛感反复折磨着她。
直到。
那股细细密密的坠痛感化为一道道暖流滑下,宋知韫的喉间异常酸涩,她偏了偏脑袋,说不清楚她心上的感觉无形之中像是有一双大手狠狠攥紧她的心脏,让她有些喘息不过来。
在她身体里始终绷紧的那根弦却在一道道的暖流中顷刻间崩断,宋知韫再也绷不住了,将小脸埋在泛着凉意的掌心中,压抑而破碎的哭声不断溢出。
…
而此时,立在门外的那道颀长身影微晃了下,像是不敢相信一样,再次将视线落在秋医生的身上。
秋医生对他颔首,双手放在白大褂的兜内,紧接着又补充道,“造成这种情况因素有很多,胚胎排下来后,我们会做进一步的化验。”
周靳屿的眉心紧蹙,喉间微哽,酸涩难忍的情绪在心口窝处浮动,缓慢而窒息的疼。
让她感受到幸福近在咫尺又猝不及防消散。
她该有多难过啊……
周靳屿没办法替她承受身体上的疼痛,更没有办法替她承受心里上的折磨。
他不知道宋知韫的这几天里都想了什么,会不会一遍又遍的怀疑自己、否定自己?
周靳屿甚至不敢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任何问题,只要他一想,心上泛起的难忍的钝痛感几乎要让他吞没。
宋知韫自从家里发生变故后,极少的情况下才能将自己内心的情绪外露,平时在长辈们面前时她永远都是热烈明媚的小公主,但只要独处时她就是很易碎的小瓷娃娃,需要人捧在手心里反复告诉她,有人一直都在坚定爱着她。
她很脆弱,脆弱到轻轻一碰都会碎掉。
…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知韫哭累了,腿也坐麻了,心底深处泛起的灼热痛感却如惊涛骇浪一般翻滚,久久不能停歇。
她沉沉呼出一口浊气。将排下来带有胚胎纤维的血块装进秋医生提前放置的材料箱里,推开洗手间的门时那道颀长身影瞬间晃入她的视线。
宋知韫抬眸看他,眼睫如蝶翅般轻颤。
男人高挺宽厚的身形好似一堵墙,将她眼前所有的光影完完全全遮挡住,她的世界里只有他。
“要不要抱抱?”
他一开口,低沉磁性的嗓音格外的沙哑,饱满的喉结轻轻滚动,那双深邃又迷人的眸底泛着明显的猩红。
宋知韫迎上他看过来的视线,自然瞥见他眸底泛起的异样情愫,她微怔,静静地打量着他,却又在下一秒委屈般的撇了撇嘴,伸出柔腻的小手不动声色贴紧男人清隽的侧脸上,“你怎么…哭了呀,你不是说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吗?你还告诉我,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