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呯’一声,良辰带着宫婢们,齐刷刷的矮了半截。
全都五体股地了。
长孙皇后眼前一黑,万万想不到元昭帝这么不给她脸,当着奴仆的面掀她老底。
想到殿里那么多的宫女,还有良辰……
长孙皇后突然产生了种浑身衣裳都被扒光,赤身裸体,身处闹市,被人围观光的羞愤欲死感。
她脸色惨白如纸,打着哆嗦,满含屈辱地跪下来。
元昭帝安坐俯视她,没有去扶,只是道:“皇后,朕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帝后和谐,于国于家,都有益处。”
“但你呢?一味争强,身为皇后,宫务宫人都不曾摆布明白,你……”
一味把劲儿使在看不起他,顾怜自哀上了?
身为皇后,进宫三年,内务府、六尚局,哪个都没握到手里,洪妃使个计,就能折断她的臂膀?
就这,还有脸鄙视他?
一个妃子都摆弄不明白,还想抱养他的孩子?
“陛,陛下,是她们不驯服!!是她们不守规矩!!是洪妃,是赵淑仪挑衅的,我为嫡母,抱养是抬举她们……”长孙皇后脱口而出。
元昭帝暗暗翻了个白眼,“皇后,人皆有欲,要真是给什么身份,就尊什么身份的规矩!”
“天下怎么会有灭了的王朝?”
“俗语为何又有‘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四个字?”
“黄天厚地,连皇帝都不能随心所欲,你一个皇后,凭什么?”
他毫不留情,“朕先不言,你想抱养应不应该,只说,就凭你的本事,自己宫里的管事嬷嬷,心腹宫女都能被算计成那样,你真抱了皇子皇女到膝下,旁人有心,他们能活几日?”
宫里一共就那几个孩子,有心人一出手,全死皇后宫里。
她怎么办?
搬石头砸天都没用了。
长孙皇后愕然,有心想反驳,那是洪妃太过卑鄙酷烈,居然用御膳房副总管的命来算计,但转念一想,美景屋里的订情信物,那太监手里的肚兜,两人被当场‘捉奸’……
件件种种,显而易见。
凤栖宫里有洪妃的内鬼。
她进宫三年,手握大权,却连自己宫里的人是忠是奸,背后主子是谁都没盘清楚……
长孙皇后语塞,反驳不出话来。
元昭帝却没有放过的意思,他心眼多小啊,桑昭仪看他像强盗,他都要跟傅含璎抱怨呢,更何况长孙皇后那样鄙视……
他都拿小本本记着呢。
“皇后,你惯来觉得洪妃虚伪无能,赵淑仪软弱如泥,桑昭仪胆小贪吃,宝贵嫔见识浅薄,梅嫔高傲自贱,可她们都无事……
“除了桑昭仪外,她们都养着皇子皇女,但谁都没出过事,身弱如文平都已然养住。”
“你呢?”
“你又如何?”
“你堂堂承恩公府的嫡出千金,凤巢之女,金尊玉贵,比之她们,你怎样了?”
元昭帝毫不留情。
长孙皇后脸红得像要滴血,羞愤欲死。
她几乎想跟元昭帝拼命,但……
她不敢。
只能死死咬牙低头,感受着口腔里的血腥味。
第131章 娘娘真勇士也
长孙皇后想哭,想喊,想尖叫,想平等地咬路过的每一个人。
但她不敢。
她能看出来,从她嫁进皇宫之后,元昭帝对她的宽容和忍耐,已经随着四年的时间和她永不悔改的秉性消磨殆尽。
自己要是当面哭闹,元昭帝不会宽容。
更何况……
“臣妾有罪。”
长孙皇后的骄傲,也不允许她撒泼打滚。
她是承恩公的女儿,凤巢之女,当今皇后,她有自己的骄傲。
她挺直腰背跪了下去。
元昭帝没像往常一样,起身扶他,而是冷眉冷眼,淡淡说了一句,“但愿你心口如一。”
随后,转身离去。
次日,长孙皇后闭宫不出,宫权上交给了长孙太后。
长孙太后:……
哀家都当太后那么久,安稳悠闲惯了,怎么宫权突然从天而降!!
后宫那么多事,复杂繁琐,她一个老太太,管起来多麻烦啊?
从心里往外,她不愿意接手,然而,元昭帝口口声声,“皇后生病,六宫无主,朕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能痊愈,事情不好交给下面嫔妃们,只好麻烦母后,幸而母后慈爱,跟皇后婆媳相处如同母女般……”
意思明显,你侄女惹的祸,你帮着善后也很正常。
你如果不愿意,朕就把宫权交给洪妃她们了……
那能行吗?
宫权本就敏感,洪妃又是害昭明的主谋,真把权利给她,昭明那脾气,不得把肺气炸了啊?
长孙太后替侄善后,只能说:“陛下想的周道。”
她累死累活,兢兢业业。
元昭帝念她辛苦,也没把事情做绝,不管内里如何,表面上真的按照皇后病了处置。
垂问,关心,派太医诊治,开药,每月逢五、逢十,也都前往凤栖宫陪伴皇后。
当然,陪伴,就是单纯陪伴,连盖着棉被纯聊天都不是。
帝后一个内寝,一个外殿。
都不睡一个屋儿。
长孙皇后以往那些手段,什么‘哭泣乞求’、‘卑微讨好’、‘替皇帝亲手缝衣’、‘让御膳房备好吃的’,‘找太后劝解’,一一全都使尽了。
元昭帝也不为所动。
全然冷若冰霜。
直到长孙皇后那点羞出来的病,全都好了,她都没把皇帝哄回转,宫权依然在太后手里握着。
长孙皇后急了。
她做了个糊涂决定,从宫外弄了些‘东西’进来,偷偷使上了。
白嬷嬷头疾未愈,茫然无知。
良辰察觉了,可思之又思,没有阻止。
然后!!
后宫嫔妃们骤然得到消息,凤栖宫里,万岁暴怒,当场斥责皇后‘无德’,甩袖而去。
凤栖宫彻底禁宫,早晚请安都不用了。
长孙太后手里的宫权,被愤怒的元昭帝薅过来,分给了后宫高位嫔妃们……
洪妃、桑昭仪、宝贵嫔,赵淑仪和梅嫔。
她们这些一宫主位,都分到了部分宫务。
洪充容差了一个分位,什么都没有,自幼接受主母教育,自认管理能力非凡的她,气得脸色铁青,当场没给赵淑仪好脸儿。
洪妃见状,赶紧赔笑脸圆场,好言好语把赵淑仪哄走了,这才开始劝妹妹。
洪充容赌气冷脸,不听她的。
洪妃万般无奈,私下分了她差使,她才破怒为笑,洪妃叹息,转而思索旁地去了。
皇后跟陛下到底因为什么闹掰的?
肯定不是抱养,否则,陛下回来那么久了,不会现在才发作!
把宫务给太后娘娘,便已经是陛下的惩罚了,所以……
皇后娘娘又惹了陛下?
洪妃倒抽口凉气,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惊骇,隐隐的,又有一点点的佩服。
“娘娘啊娘娘,我侍奉陛下整整六年,每每见他,都毕恭皆敬,战战兢兢,恨不得跪下伺候他,唯恐他不悦,你,你……”
“你怎么敢的啊?”
“真为勇士,吾万万不及也。”
——
宣和宫里,傅含璎接到‘分宫务’圣旨时,她正和如意一起,整理元昭帝带回来的礼物。
整整八口箱子。
除了元昭帝亲口说给她和文安求的开光平安符——那个已经挂床头了,剩下的那些。
两口装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乃是元昭帝行程中捡着的趣物,诸如:形状奇怪的石头,极红极艳的枫叶,风干的绿梅,以及,某些郡县独有的饰品!
反正奇形怪状的。
傅含璎挑干净好看的拿出摆上,以示对元昭帝心意的珍惜。
另外一口箱子是给文安带的,她简单看看交给乳母。
剩下五大口,全是奇珍异常:象牙雕的香球,犀角刻的梳子,镶二百多颗指腹大小珍珠的,三十六件整套头面。
最大颗的金珠,足有李子大小。
碧玉环、紫英钗、红珊瑚、夜明珠、白玉环……
堆得满满的。
盒子一个个地打开,如意抽气的声音就没断过,尤其有个用整白玉雕的梳妆盒,触手温润,日光下莹白发亮。
看着就价值连城。
如意捧着它,整个人都僵了,一动不敢动,唯恐摔了,她小心翼翼,屏着呼吸,蹑手蹑脚把它稳稳放在妆台上。
这才深深吐口气来,拍胸膛道:“我的老天爷啊,这个珍宝真的是,它,它,它……”
如意琢磨许久,都不晓得怎么表示它的珍贵,最后只能说:“就是把咱们老爷卖了,怕是都买不起它!”
“老爷?傅端明吗?”傅含璎柳眉一挑,嗤笑出声,“他也配跟这个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