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却一直保留着。
直到,被他认出。
可战王以为他们两人会有的将来,现在却没了。
鸦羽般的黑睫低垂,在战王眼下投下阴影,衬的那双冷眸墨色更深。
“停!”
姬雪开口,打断了战王思绪。
“不管你在想什么现在都别想,君无罪,你该不会以为你是什么不死之人吧?!”
姬雪的注意力早从自己身上转移到指下的脉象,战王的脉象比她想象的更糟。
情急之下,姬雪直接喊了战王名字。
战王眸光骤冷,但当他看到姬雪姬雪越来越凝重的神情,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终究没有说话。
马车外,墨初一竖起了耳朵。
姬雪怕自己单手把的不准,换了只手来把。她把完脉后冷冷看向战王。
眼前的战王裹着厚厚的火狐大氅,她一直以为战王的病弱有一些装病成分。却没想到,他早就是强弩之末。
“苏小……”战王开口,还没说完就被姬雪强势打断。
“闭嘴,回府再说。”
姬雪说着闭眸,不想再看战王瘦削苍白的模样。她的样子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让战王都忘了搭在他腕脉上的手指未曾离开。
姬雪借机运转着体内经脉,空着的右手手心向上,吸收着天地间的生机灵气。
虽然有些不甘,但还是在运转时从搭脉的手指传给战王。
在把生机灵力过渡给战王的那一刻,似曾相识的那一幕忽然从眼前划过。
一刀又一刀在腕间划开的伤口,义无反顾转渡的生机。她也曾如此帮过那一个人,只为了与天争命,生生把他从阎王手中夺回。
彼时姬雪无比瘦弱,却也无比骄傲,曾踩着遍地尸骸告诉那人,以后他的命就是她的。
那个驳骨续筋都不曾痛呼的倔强男孩,却曾红着眼问她疼不疼。他不愿她腕间留疤,帮她在腕间一点点纹绘了那朵彼岸花。
花开彼岸,魂落忘川。
他说有这个,就算是在忘川两人也不会走散。
多可笑,最后他却送她去死。
明明不该再这样为人送渡生机的,可昨晚战王以血招魂时的样子,却让姬雪此时软了心肠。
战王脉象,近日恸极吐血,心脉受损。
言语会骗人,行为会骗人,但脉象不会。战王昨日吐血,是真的因为见到了她的魂体?所以猜到姬雪已死,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动作?
姬雪想不通。
固安一战,足足打了一年半,姬雪化名林阿娇接近战王,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年。这么短的时间,姬雪明明骗了战王,战王却对她念念不忘。
这合理吗?
姬雪和宗魁,五岁相遇,此后携手在大荒山争命求生,十岁时宗魁逃出大荒山。两人分开五年,五年后宗魁回转大荒山,接姬雪出山。
彼时宗魁已经在南庆权势滔天,姬雪与他南庆并肩,出事前不曾疑过宗魁一分一毫。近乎一生相守,可宗魁骗她,害她惨死。姬雪绝不原谅,必会报仇。
战王为何不一样?
姬雪想着,手指下的手腕一收,耳边传来战王磁冷的声音:“到了。”
姬雪睁开眼眸,果然,不接触战王,她身上的经脉流转和灵力再次凝滞。
走下马车。
果真已经在战王府的门口,姬雪却停了步:“战王您身份尊贵,但您要接寄雪入府,可曾想过妥善安排?”
丑话总是要说在前面的。
尤其现在,对战王,姬雪也有了几分势在必得。
不,不是对战王,而是战王妃的身份。她需要这样的身份,来合理接触战王。
“战王府中早就备好了苏大小姐的院落,一应俱全。”墨初一开口说道。
“本小姐要的不是这个。”姬雪摇了摇头。
“本王许你战王妃之位。”战王却已经明白姬雪的意思,他眸光冷淡:“并许诺,待本王死后战王府一切归你。”
姬雪微微一怔,接着微微颔首,抬脚走上门阶:“墨初一,先带本小姐去住处看下。”
桂小草快步跟了上去。
墨初一看向战王,战王挥手,墨初一这才跟上姬雪。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战王这么不客气的人,不管是在马车直呼君无罪,还是在此时不理战王率先进府。
气性挺大。
“那是什么?”姬雪指着路过的一座精巧楼阁,看建筑式样怎么都不像战王府的风格。
楼阁的牌匾空着,似乎还未题名。
“苏大小姐,您现在还不是府内主母,不该问的别问。”墨初一总觉得姬雪似乎有点自来熟,忍不住开口说道。
“那战王的身体总可以问吧。”姬雪眸光一转,换了个话题。
墨初一果真神情认真起来:“您说。”
“固安一战距今已逾半年,战王昨日方归,他可曾——”姬雪深吸口气:“去过南庆。”
“苏小姐!”墨初一声色骤冷,手中剑已架到姬雪颈上:“您越矩了!”
战王乍死还生,多少人都在对此猜测。却没有一个像姬雪这样明白地问到正点。
“墨将军!”桂小草一惊,已经冲了上来。
“越矩?”姬雪颈上被剑锋所指,脸上却没有惧色,她眸光带着七分讥诮三分不屑:“本小姐以为,现在是战王在求本小姐,这就是战王府的求人之道?!”
其实在为战王把脉的那一刻,她已经知道战王为何对苏寄雪这样另眼相看。
君无罪的身体竟已败坏到如此程度。
“苏大小姐未免太自以为是。”墨初一脸上阴云密布,眸中已经带了杀机。
“身为未来的战王妃,本小姐以为自己有这个资格在战王府自以为是。”姬雪扬起下巴,毫不客气地回敬。
第48章 君无罪,你要死了
“初一,退下。”
战王冰冷的声音倏地传来。
墨初一深吸口气,收回了手中的剑:“主子,她问起那座楼和您在固安之战后的行踪。”
姬雪眉头一挑,显然,这两个都是禁忌。
“你们都退下。”战王看了眼桂小草,对着墨初一说道。
墨初一带桂小草离开。
“君无罪,你要死了。”姬雪直言不讳地开口。
不是快要死了,而是,要死了。
战王站在耀阳之下,火狐大氅色泽红艳,他整个人却如快褪色的水墨画一般苍白清淡,只有如血的薄唇昭示着不祥。
听到姬雪的话,他面上却仍是冷漠如冰,薄唇轻启:“能拖多久?”
“固安之战后,你是否去过南庆?”姬雪没有回答,却把刚才问过墨初一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战王面上一寒,此刻终于明白墨初一刚才为何剑指姬雪。
沉默。
两人的眸光再度交锋,一个带着审视,一个毫不示弱回视。
“与你何干?”
良久,战王终究先开了口。其实刚才苏寄雪说的没错,是他有求于她。
这四个字如晨钟暮鼓,敲在了姬雪心头。
是啊,这与她何干!战王在重伤未愈之后是否去过南庆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她想知道答案。
“你的脉象,先是中毒,后是重伤,不但没有好好将养,还与高手过招。”姬雪缓缓开口:“但东楚并未有你生还消息,那很可能你与人交手不在东楚,那想必是在南庆。”
君无罪他,是否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去了南庆?
是不是要找她?
他在南庆时,是否与宗魁交过手?
固安一战,由中毒起,至那戳心一刀,毁了战王身体的底子。而战王重伤之后强行与人交手,这才是他身体崩坏之使。
“本小姐说的对与不对?!”姬雪态度强势,她知道自己要是稍弱一点,就问不到答案。
战王幽深的眸子锋芒毕现,如刀的眸光犹如实质在姬雪脸上一寸寸划过。
但姬雪扬着头,丝毫不惧地瞪了回去。
“本王如今只恨动手时没再尽力一些。”战王绷着脸,身上散发的冷气骇人,冻结的冰眸中却有深痛一闪而过。
他真的去过!
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在被折磨死去活来的时候,宗魁的那句低喃原来不是幻觉。
宗魁说:“他没死。”
心口位置像有什么突然炸裂,姬雪眼前一黑,倒入战王怀中。
战王条件反射地接住姬雪,身子却是一僵,他沉声叫道:“初一!”
本就还未走远的墨初一闻声而至,看到眼前一幕也是一惊:“主子,苏大小姐还有用。”
“她晕倒了。”战王冷睨了墨初一一眼。
“没死就好。”墨初一接过姬雪,随手在她头上一探:“主子,苏大小姐发热了。”
“大小姐!”桂小草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见状也是一惊。
“你来处理。”战王眉头微蹙,丢下这句话抬脚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