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觉得阮氏的气象不像是孕兆，她见过阮氏吐出来的污秽东西里，都是黑色不明物质。
并且，阮氏整个人呈青黑之色，要不是衣着还算体面，走到夜路里，会被误认为是地底下爬上来的孤魂野鬼来着。
阮氏答不上来，只管掩面哭泣。
哭着哭着，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这次，众人都看清了，她的呕吐物旁臭不说，还是黑色的涎水，眼尖的，还看到了里面混杂着的血迹。
把郎中都吓了一跳。
“阮嫂子，你这是吃了什么东西？毒素已经积累到这种程度了？”
阮氏呕吐完，只剩下半条命，仿佛奄奄一息的样子。
只是哭，不敢说话。
郎中拿东西把那呕吐物扒拉了一下。
又道，“这是吃了大量的草木灰……周老嫂子，你们家家境也不至于这样对儿媳妇吧？”
这不是郎中想错了，而是人下意识地就会这么样去想。
因为好多门户缺吃少穿的，就会虐待儿媳妇。
各种难堪的事情，都发生过，老郎中也见得多了。
这是熟人之间，他才会多此一问。
屋里不仅有老周家的人，还有来恭喜看热闹的村里人。
都不约而同地拿异样的目光看向周婆子。
这可把周婆子急得跳脚了，“不可能！绝不可能！我们家的伙食是桃花村出了名的好，一天虽然只吃两顿，但都是不限量的，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隔三岔五还有肉菜，鸡蛋这样的屁屁荤，天天都有，家里的豆渣子，豆浆，豆腐脑都是随便她们吃喝多少的，还给放糖的，绝不会亏待媳妇，让她吃草木灰的……”
刘氏她们赶紧站出来做证，“对，娘说得没错，我们家的伙食好，人人都可以上桌吃饭，不限量。”
还有老周家的孩子们也说可以吃饱吃好，家里没人吃草木灰。
不仅是现在，以前也没有人吃过草木灰。
以前虽然是周婆子分饭，周婆子自己少吃一口，也要给家里人都照顾囫囵了。
林十七张口道，“二嫂，你到底为什么要吃草木灰？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这身体坏了，就什么也没有了，那不是能吃的东西啊！”
阮氏这才哽咽道，“我，我没吃草木灰，我，我吃的是香灰，我从别处得来的秘方，说吃了香灰可以生儿子……”
众人都傻眼了。
周婆子破口大骂，“你个糊涂混账东西！吃香灰能生儿子？这种鬼话你也信，老天爷哦，我们老周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回来了，你怕不是想赶在老婆子我的前头走，你可真不怕死……蠢透了！自己蠢死就算了，还要连累老娘背负虐待儿媳妇的罪名，简直是气死老娘了。”
回头又骂周老二，“老二，你他娘的，是不是也知情？知道你媳妇吃香灰的事情？”
周老二立刻耸肩耷脸起来，不吭声了。
一看就是知情的。
周婆子捂住胸口，气得直喘气，“我说好几次看到她嘴角黑黑的，还以为你媳妇懒，不洗脸……好好好，你们两口子这是为了生儿子疯魔了！”
众人也忍不住议论出声，“天啊！这真是不要命了，阮氏这是疯了吧？”
“谁说不是？为了生儿子把自己活活地给逼疯了。”
“这周老二也不对，他怎么能让自家媳妇吃香灰，女人家没脑子，他是男人，也这般没脑子吗？”
“差点就冤枉周老嫂子了，我就知道老嫂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饥荒年，老周家这么多人都没有饿死一个的，不可能，现在日子好起来了，她还会干那种缺德事……”
“哎，这阮氏两口子，也真是不容易，听说她们之前偷了家里三十两银子，去买神仙丸吃，看着老实本分的，实际一言难尽……”
听到大家如此说，周老二也惭愧地垂下头来。
不敢多吭声一句。
生怕被众戳脊梁骨。
还是阮氏从床上挣扎着起来，一下子跪在了周婆子的面前，“娘，是我自愿吃的，不关我们当家的事情，我也没想到会吃成这样，我只是想替老周家生个儿子啊，娘……”
第177章 爹娘，这不合规……
说完，又开始猛烈地呕吐起来。
呕吐的血迹越来越明显。
林十七赶紧道，“麻烦郎中赶紧给我二嫂先治治。”
有什么话等治好了再说。
人命关天。
郎中闻言，叹口气。
让众人退了出去，给阮氏一番抢救。
吃了药，阮氏的呕吐感才好了一些。
又哀哀地哭泣起来。
周婆子问她，“你说，你从哪里来的偏方？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想害你性命……”
阮氏朝人群里一望，王氏紧张又心虚地朝她挤眉弄眼。
于是，阮氏把目光收了回来。
“我，我是上次去赶庙会时，不知道是谁说的，我就……”
上次，与林十七与周婆子她们一起去庙会求了签的。
这个大家都知道。
周婆子怒道，“你真是疯魔了，人家让你们去吃屎生儿子，你们两口子是不是也真要去天天吃屎？”
此时，看热闹的村里人都已经走了。
郎中也送走了。
老郎中给阮氏开了不少的药，花了周婆子上十两银子，这还是第一阶段的药，说后面要吃啥药，要看阮氏体内的毒素恢复得如何，如果毒素沉淀，难清理的话，以后，说不定要长期服药了……
也就是说，留下了病根，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以后有可能成为一个药罐子。
周婆子是对阮氏又气又恨又怒的。
周老汉从外面回来，知道了此事，拿着烟斗把周老二又狠狠地揍了一顿。
要不是看着他每天要送豆腐进城的活计，定能打得他起不来床。
……
阮氏哭道，“爹娘，我们生错了，求您别打我相公了，都是我自己要吃的，是我对不起我相公，我没能给相公生个儿子，将来，他老了，一个顶门户的人都没有，是我的错……”
林十七说实话，她真不爱听这些话。
她之前也劝过阮氏，各种说大丫二丫的好，阮氏根本听不进。
此时，大丫二丫两姐妹也抱在一团，在掉眼泪。
形容凄苦。
她心中是五味杂陈。
阮氏这样说话，这是置这两姐妹于何地？
人与人之间的思想鸿沟，是不可跨越的大山。
众人也无语。
最后，还是周婆子道，
“你们以后别为生儿子纠结了，老娘今天把话给搁这里了，你们二房将来生不了儿子，我给你们二房的大丫放屋里招婿总成了吧，家里的田地也给大丫分一份，以后，让你们两口子死了也有人顶门户，我老婆子别无所求，只想你们不再搞这种破烂事情了。”
然后，她说完，看向周老汉。
“老头子，你说呢？”
周老汉拔一口烟，点了点头。
林十七意外了一下。
这对老夫妻真是不错。
为什么乡下都要生儿子呢，因为生儿子才有财产继承权，才能分到田地。
这不仅是古代农村的情况，就算是现代农村也是这样，男娃生下来可以分到田地，有继承权。
生了女儿是没有继承权的，没有田地，只能嫁出去。
如果当女儿如男娃一样，给她们分田地，给她们生活的保障，那就肯定不一样了。
这才是真正的男女平等。
林十七对周婆子老夫妻，这一刻欣赏极了。
而家里其他人则各自心眼子。
最反对的自然是大房王氏了，王氏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但她忍住了没说什么。
周老三嘀咕道，“爹娘，这不合规……”
话没有说完，被周婆子狠狠地一眼。
他立刻闭上了嘴。
这边，
周老二夫妻相视一眼，呜呜地哭了起来。
……
等人走之后。
阮氏挣扎着身体，来到了大房里。
找到王氏。
“大嫂，你为何要害我如此？大嫂，我平时敬你重你，你却这样害我……”
王氏丝毫不怕阮氏。
既然阮氏没有在周婆子面前告发她，就是对她还有希望。
于是，她正色道，“我怎么害你了？我早和你说过，吃香灰对身体是有一定副作用的，我都跟你讲好了，你自己愿意吃的，我可没逼你啊。我当时吃了个把月就怀上了，你自己怀不上，也不能说我害你，是吧？是你自己的运气不好。”
阮氏被她一番抢白，堵上了话。
“大嫂，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身体坏了，银子也花了……”
“你愁什么？爹娘在我们面前都说了，以后把你们二房的大丫留屋里招婿，当儿子养，你这香灰也不算白吃的。”王氏酸不溜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