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以往一贯冷静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眸子,也多了一层雾色。
沈敛缓步至她跟前,却依然没开口,眼中似有浅浅的困惑。
顾怀宁从未见他喝到这种程度过,瞧着似是醉了。
这稍稍安了安她的心。
清醒的沈敛不好对付,若眼下喝醉了,倒是多了些机会。
顾怀宁看着对方的眼睛,开口道出早已准备好的腹稿。
“世子……”
只是这两字才一出口,她便看见沈敛拧了拧眉。
顾怀宁停住,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表情。
“世子?”她询问。
“这称呼不对。”沈敛皱眉淡声道。
称呼。
不对?
顾怀宁有些不解,她同他的关系,不称呼‘世子’要叫什么。
她寻思着,叫了他的名字。
“沈敛?”
他眉心的折痕更深了一分,眼底的眸光也染上了一丝郁气。
很明显,这答案不对。
顾怀宁抿了抿唇,实在猜不透他。
就他俩这关系,难不成……
“沈先生?”她自己都有些不确定。
但好歹,对方确实教过她。
只是这称呼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肯定不对。
沈敛闭了闭眼,干脆冷冷看着她,不说话了。
“世子不妨直说,我该叫什么?”顾怀宁不想猜了。
她总是猜不透他心思的。
前世和今生都一样。
沈敛则眸光沉了沉,道:“称呼和态度,都不对!”
这回不止称呼了。
还态度也对了?
顾怀宁忍住气笑的冲动,他哪来这么多要求。
前世他明明也不这样的。
小橘白或许察觉了她心思,喵喵叫着从沈敛怀里爬出来,想要往她身上爬。
顾怀宁的注意力被小猫吸引走,瞬间降了些火气。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猫头,小橘白也主动伸出脑袋往她手心蹭。
摸了两把后,她被猫哄好了。
顾怀宁调整了下心态,不必同喝醉酒之人计较。
她放软了态度,客气有礼,“我该叫你什么?”
沈敛对上她水灵的双眸,却依旧皱了皱眉,而后绕过了身去坐到了桌案后的椅子上。
他觉得自己当真是喝醉了。
淡淡的冷桃香就在身侧,小姑娘那张明艳小脸也逐渐同梦境重叠。
沈敛觉得头疼,下意识便用手抚了抚额。
他是喝多了,但没失去理智。
椅子离顾怀宁的位置很近,他不过是从她的一侧换到另一侧。
见他头疼,她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太阳穴。
她的技术虽不算精妙,但常氏有头疼的毛病,她在家时经常会替对方揉按。
纤手带来冷香,感受到她微凉的指尖,沈敛怔了一怔,确实抬眸看向了对方。
这一刻,梦境和现实有些微妙的重合。
那似真似假的梦境中。
她纤细的手指攀上他胸腹时,似乎也是这种触觉。
顾怀宁也是一顿,意识到自己过界,立刻收回了手。
只是她的动作快,沈敛的动作却更快。
收回的纤手被他按住,温热的掌心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竟有种灼热感。
顾怀宁愣了愣,见到他眼中的困惑又释怀。
他喝醉了。
大概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顾怀宁心下有些复杂。
她竟不知他原来也是个会因喝了酒而冲动之人。
也或许,他是将她当成别人。
顾怀宁皱了皱眉,本能地便想起了魏清音。
她今日没来书院。
再观沈敛这套少见的打扮,莫不是为了去见她?
而后因着两人起了争执,这才借酒消愁。
顾怀宁觉得这般猜测也可以说得通,但若沈敛真是因为这种原因喝醉,她又觉得有些膈应。
脸上的情绪冷下,她用了用力,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世子,自重。”
沈敛先是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心,而后抬眼落在她光洁白净的小脸上。
“这种程度便算不自重了?”他半靠在椅子上,眸光算不得清明。
“需要我帮五姑娘回忆一下,你以往做过的事吗?”
顾怀宁的表情更淡了。
那也不是她乐意的。
她是出过几次岔子,但好几次不是他自己非要帮忙吗?
“我今日过来,不是同世子吵架的。”
她垂下眼,不想再兜圈子。
沈敛打量着她神情,却没接着她的话问。
“帮我开窗。”他忽然道。
顾怀宁瞪了他两秒,到底转过了身去,没跟一个醉鬼计较。
他今日书房未开窗,冷香混着酒意入鼻,忽然让他今日有些上瘾,也有些意乱情迷。
若是开窗让气味散去,或许能叫他清醒些。
沈敛靠在椅子上,目光随着顾怀宁而去。
直到小姑娘走到窗边,他这才想起自家窗台设计与别家不同,常人并不清楚其中门道。
他正欲起身,便见顾怀宁熟练拉开闸口,而后将窗户撑起。
没有一丝研究和犹豫。
第48章 她很熟悉。
沈敛怔了一怔,她对他书房内一切太过熟悉了。
熟悉到,仿佛她已在这住了许久。
顾怀宁回来时,沈敛已经垂下眸,只是内心还未平静。
“世子。”
她再次开口,“我这次来,一是为了……”
“出去走走。”他突然开口。
顾怀宁今晚已经被两度打断正题。
她知道有些人喝醉了会性情大变,而沈敛,似乎也是如此。
换了往常,他才不会提出这种要求。
顾怀宁忍了忍道:“那世子记清楚了,是你邀我出去走走,而不是我主动提议。”
别明天清醒了,又要觉得是她故意要制造机会。
沈敛未看她,微皱着眉头率先出了书房。
是需要吹吹风,清醒一下了。
他自小便记忆好,哪怕眼下要他回忆十年前往事,他也能说上一二。
就因为她会开书房窗户,他便生出她在镇国公府住过这般离谱的错觉了。
想来,应该是梦境里的那一声声‘夫君’影响了他,再加上书房内那样的氛围,影响到了他的理智和判断。
顾怀宁跟在沈敛身后,也不知他默不作声地在想什么。
直到走了好一会,这才发现两人是散步进了枫叶林中。
冷月在空中悬挂,只撒了微末的月光而下。
沈敛穿了一身红衣,一会便融进了这火红的枫叶林里。
顾怀宁只跟了一会儿,便觉得找不到人。
周身枫叶似火,她独自置身林中,风一吹,只觉得遍体生寒。
毫无美感和意境,她只觉得恼火。
“沈敛!”
顾怀宁恼怒叫了声对方名字。
他这不仅是喝醉了,还是有毛病。
大半夜的把她一个女孩子丢在这黑漆漆的林中,是想吓死她吗?
这浑蛋该不会是看见她翻他东西了,所以故意找个理由教训她吧!
“沈敛!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
顾怀宁恼火地又补充了一句。
她并不是开玩笑的,谁现在还要为他大半夜在树林里吹冷风啊。
北方的秋季也是冷的,她才不要因此受凉。
沈敛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小姑娘月色下白皙的脸盘。
眼下的她比梦境中更生动些,像极了那个同他缠绵一声声唤着他夫君的人,却又好似截然相反。
顾怀宁真的转了身,朝着出口而去。
这枫叶林她不说来过百遍,三年来几十遍总有了。
哪怕闭着眼,她都能轻松出去。
沈敛见她准确找准了方向,又一次皱了皱眉。
若是记错,这也不过是她第二次来。
她怎的就如此熟悉?
大概是凉风吹散了他的酒意,这会沈敛也清醒了些。
这种时间过来,并不像她平日所为。
“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他站在林中,淡声耳闻。
周遭寂静,是以顾怀宁听见他声音后又折回。
她皱了皱眉,忍下他醉后的无理取闹。
“一是为了感谢之前几次的相助之情,二来……”
她一顿,道出自己想好的说辞。
“书院一直有人与我不对付,我也是今日才知,有人冒充我的名义,给世子写了封爱慕书信。”
上次既已那般说了,总不能又承认信也是她所写。
幸好书院针对她的人多,没成想还能在这时候拿出来用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