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近半个月学生人数锐减,继续这样下去,女学怕是支撑不下去,今日一早又退学了两个。”
如今女学在民间名望极高,按理说女学应该不缺学生才对,女子生而不易,遍访周边列国女子科举乃大虞独一份,将来有朝一日,家里的女娃入朝为官,封侯拜相,那是何等殊荣?
司业和学生打了半辈子交道,一把年岁了,还头一次见到这等新鲜事,实在不理解学生人数为何锐减。
这事温若初是知道的,为此前几日还特意去学生家中走访了一下,那些退学的学生基本上都是上京郊外的佃户。
给她的理由五花八门,无非不过一句话,女子读书无用,不如早点嫁人补贴家用。
后来了解到,那些退学的学生大多数充当了莫家父子下属的妾室和填房,利用这些学生家里欠地主银子,利用威逼利诱减免税银等方式,逼她们退学,进而嫁人堵死她们的后路。
后来才知道是莫家人在背后搞鬼,只因马球会上,她折了莫家的面子,气不过,就来搞她的女学,还到处鼓吹女子读书无用论,说女子读书是离经叛道。
温若初的脸庞上勾勒出一抹不容动摇的坚决,她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凡有意愿离去者,尽管放行,无须过度挽留。”
她的目光温柔地拂过学堂内那些正埋头苦读的学生们,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许与信任。
“他们,正是大虞明日的曙光与希望。”
她相信只要坚持下去,诡谲无情的朝堂不只属于男性,早晚有一天会绽放出一片玫瑰,她们勇敢刚毅生命力顽强。
让女学的司务多添了些炭火,好生照顾这些姑娘们。
至于莫家,早晚要找他们算总账。
温若初回府的时候,马车拐进巷子,突然停下。
温若初怀里抱着一只兔子,是方才经过醉仙楼,醉仙楼掌柜说昨天做麻辣兔头的时候,这只兔子跑丢了。
今天一大早在后厨笸箩里找到了,打算送到府里,正巧看见温若初的马车,兔子直接交给了温若初。
没有防备,身体前倾,差点把兔子放走了。
她揪着两只兔耳朵,隔着车帘子,淡声问。
“怎么了?”
“郡主,是我……”
一道女声透过马车窗帘,刻意压低声音传了进来,自我介绍,“……桃红。”
桃红原是温清柔身边丫鬟,下药事件后,被温清柔送到凌玄澈身边做了通房丫鬟,临抬走之前,温清柔嫉妒心作祟,还想给桃红灌绝嗣汤药来着。
是温若初暗中让人调换了绝嗣的汤药,桃红才躲过一劫。
温若初让桃红上车,桃红打帘钻了进来。
桃红包裹得严严实实,生怕人认出来似的,接下脸上厚围巾,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触目惊心。
怎么说也是侯府出去的丫头,温若初心里不悦,拧了拧眉头,直接问道。
“凌玄澈打你了?”
凌玄澈私下经常去温清柔住处,偶尔三五日不去,温清柔便以聊家常的名义让桃红过去,逼问凌玄澈行踪。
桃红不过是一个通房丫鬟哪里管得了主子去哪?回答不上来就要遭受打骂,凌玄澈在桃红屋里过夜,温清柔更是嫉妒得厉害,不敢拿凌玄澈怎么样,只能把怨气撒在桃红身上。
桃红无依无靠无人诉说,她不是来找温若初诉苦的,只是摇了摇头,一脸惶恐地看着温若初。
“郡主,奴婢听得一件事,必须和您说……”
昨天温清柔又把桃红叫了过去,正巧赶上凌玄澈也去了,温清柔便把桃红打发回去,桃红走得着急,出来时买的针线忘记带了,返回去取的时候凑巧听到温清柔和凌玄澈计划。
桃红胆子小,说了半天,说得颠三倒四,温若初明白了。
温清柔也不知道在哪里探听来的消息,莫易宇在秦楼养了一个花魁娘子,那花魁娘子是雍国细作,暗中窃取大虞禁军情报,传递给雍国。
莫家父子手握禁军,温清柔想借此让凌玄澈扳倒莫家,扶凌玄澈上位,接管莫家手上的禁军,然后恢复凌玄澈的宗亲身份。
温清柔的算盘打得挺响。
只是……
莫家如今正在招惹她,温若初也看上莫家这块肥肉了。
谁先叼到嘴,算谁的。
桃红冒着危险把消息告知她,作为回报,她得护桃红一命,温若初让桃红先回去,随时准备离开。
凌玄澈,莫刚,莫易宇,秦楼花魁娘子……
若那秦楼娘子真的是雍国细作,并且有铁证,莫家这次可要倒大霉了。
莫易宇刚刚和凌妙结了亲。
若是谋划好了,说不定能捎带手打安王府一巴掌。
第69章 沈惊澜是人是鬼?
在这之前她必须先确认一件事情,那花魁娘子是雍国细作,是否是沈惊澜下属?窃取情报是不是也是沈惊澜指使。
中秋夜温若初穿了过来,救下沈惊澜,好生招待,小心谨慎伺候……
如今大虞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温若初是大虞子民,没有心系家国天下的情怀,却明白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她对沈惊澜做的这些,有个大前提条件——沈惊澜没黑化,没做损害大虞利益的事,内心深处尚存一片纯良净土。
温若初回了博阳侯府,让冯文把兔子送到厨房,在苍兰苑门口停下脚步,调整面上情绪,推门直接进苍兰苑主屋。
沈惊澜正给王首青雕像上香烛,王首青的雕像还是上次夏分送给她的。
兴许是费了些心神,夏分宝贝得跟个什么似的,比温若初这个亲闺女还在意,生怕王首青的木雕磕到了碰到了。
温若初当时答应,找个板子给王首青的雕像供奉起来,初一十五添些香烛和贡品。
今儿是初一,早晨出门走得急,没想到这活让沈惊澜干了。
见沈惊澜对着王首青雕像恭敬三拜,温若初心头涌起一股酸涩,同时划过一丝愧疚,也只是这一瞬间的愧疚。
毕竟还不知道沈惊澜是人是鬼。
她整理思绪,心里默道:对不住了,沈惊澜!
她必须得确定那花魁娘子到底是不是沈惊澜的人?
若不是,她愿意亲自向沈惊澜赔罪,今后绝不固执地让沈惊澜承认天机阁阁主身份,沈惊澜想干嘛干嘛,让她往东绝不往西,让她撵狗绝不抓鸡。
温若初也对着王首青的雕像摆了摆,偏头对沈惊澜扯了扯嘴角道谢。
“谢了。”
脱下狐裘大氅,哭丧着脸坐到一边,情绪低落,硬是憋出几滴眼泪出来,像是受了天大委屈。
沈惊澜端过来一盏茶水,抬眼注意到温若初眸底通红,一滴晶莹泪珠挂在下巴上。
温若初是大虞女皇宠爱的郡主,从小娇养着长大,能在温若初脸上看到泪花,实属罕见。
沈惊澜怔楞片刻,好像有人拿刀子在剜他的心一样,向来善于隐藏自己的喜怒,此时也克制不住情绪,冷淡的脸上难掩关切和心疼。
看着这样的温若初,他显得有些无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默默地站在温若初面前,伸手想揩去那滴眼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伸出的手掌半握,又收了回来,递给温若初一方帕子。
沉默良久幽幽开口,“郡主去女学,可是遇上糟心事了?”
温若初抹了抹眼泪,吸了两下鼻子。
“女学怕是要办不下去了,之前投入的心血全白费了。”
“这是为何?”沈惊澜一脸不解,轻声追问,“之前不是办得不错。”
“还不是莫家,暗地里撺掇学生不去女学,还断了她们后路,逼迫她们的父母让她们嫁人,还到处散播女子读书无用论,说女子读书是离经叛道,母鸡打鸣,不干正经事。”
温若初说的这话是真的,她也确实气愤温家背地里搞小动作,她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激动,差点没收住情绪。
“我明天要联合御史弹劾莫家父子,莫家逼良为妾,扯女学后腿。”
温若初未直言花魁娘子之事,一来为了试探沈惊澜。
莫易宇养的秦楼花魁娘子是雍国细作,温清柔不知用什么法子得了消息。
天机阁耳目遍布九州,凭天机阁的强大谍报系统,沈惊澜应该早知道莫易宇养的花魁娘子是雍国细作。
而扳倒莫家,揪出这个花魁娘子无疑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温若初和沈惊澜合作过几次,正常来说,沈惊澜明日会把花魁娘子是雍国细作的消息,像前几次那样偷偷放进她的马车,告诉她。
二来,也是为了给自己留后手,避免打草惊蛇。
假如那花魁娘子是沈惊澜的人,盗取的禁军情报偷偷传递给沈惊澜,沈惊澜一定会设法保住莫家。
她也好及时做出应对策略。
温若初偷偷观察沈惊澜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