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妃喂了好几口水,老皇帝的咳嗽才轻了一些。
柳妃衣着华丽,皮肤白皙透亮,六殿下沈飞白都二十几岁了,她脸上还不见一丝皱纹,让人猜不准真实年龄,看着就是一个年轻少妇,言谈举止别有一番成熟韵味。
柳妃白了一眼通政司官员,扭着腰起身,一把夺过奏疏。
“没瞧见陛下正病着?弄这么个东西烦陛下,不让人消停!”
说着奏疏扔进火炉里,不多时,那奏疏便在熊熊火焰中蜷曲、变黑,最终化为灰烬。
通政司官员头埋得很低,为难道。
“微臣也不敢叨扰陛下,实在是城中百姓议论,臣才……”
“百姓蠢,你也蠢?”
柳妃不等官员说完,打断道。
“再说了,不缺他吃,不短他喝,陛下看在皇室血脉情分上,留他一命,已经算给了他天大恩赐。”
“他好模好样地回来,六殿下病成那个样子,陛下的病情也愈发严重,都是那个沈惊澜克的。”
“陛下仁慈,对他网开一面,没把他撵到犄角旮旯,他还求什么啊,日后这种奏疏不必呈上来,惹陛下烦。”
官员还想说什么,抬眼却见躺靠在床头的陛下,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勿要多言。
“臣,告退!”
临近傍晚,温若初和沈惊澜刚刚用过晚饭,通政司的人传信,不出意外,老皇帝不见沈惊澜。
意思很明确,以后不必见面,沈惊澜可以留在都城,没人会管他,沈惊澜自生自灭。
无所谓,该吃吃,该喝喝。
和通政司一起来的还有皇后身边的刁嬷嬷,又带了一些日常吃穿用度的东西,鲛人纱,蜀锦都是上好的布料,人参鹿茸弄了好几盒,玉器摆件也都是上等的水料。
刁嬷嬷面上带着笑意恭敬道。
“都是皇后娘娘的心意,还望九殿下和若初郡主不要嫌弃。”
送来的物件整整摆了两排,承装的箱子用的都是上等楠木,雕刻着样式精美花纹,送来的东西明显比前些日子送来的那些体己物件好上不知道多少。
刁嬷嬷态度也比上次来的时候恭敬许多。
温若初和沈惊澜互看一眼,均是一脸狐疑。
他们基本上已经明确不会和皇后大皇子站队。
自从上次刁嬷嬷走后,皇后和他们再无往来,也放任柳妃暗中对他们搞小动作,眼下,皇后突然送东西过来,实在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不介意。
温若初愿意跟着沈惊澜来雍国,就是降妖除魔的。
秉承着不要白不要的宗旨,收下皇后送来的贵礼。
“多谢皇后娘娘。”
刁嬷嬷笑道,“九殿下和郡主不必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老奴,老奴转告皇后娘娘。”
刁嬷嬷客套了几句,让随行来的宫女太监仔细着放下东西,带着人离开。
出门后,通政司和人和刁嬷嬷一行人等分开。
一个年龄不大,脑子看着也不大灵光的小太监,一脸不解地问刁嬷嬷。
“沈惊澜连陛下都不待见,那么多好东西给他,不是糟践了?”
皇后新收了一个门客,得到可靠消息,温若初日后要留在都城了,大虞女皇还把边境三城都送给了温若初。
刁嬷嬷横了一眼多嘴无脑的小太监。
“人家马上就鲤鱼跳龙门了,现在这些东西是雪中送炭,过两日想送都挤不进去。”
“闭上嘴巴,别让那边的人知道了。”刁嬷嬷特意多叮嘱一句。
“那边的人”在皇后这边特指柳妃,小太监忙不迭点头。
“嬷嬷放心,小的记住了。”
瑞福园
瑞福园是沈惊澜给他们院子提的名字。
通政司的人和刁嬷嬷走后不久,小辛过来传话。
“阁主,有人找若初郡主。”
沈惊澜坐在床榻上,一颗一颗地温若初剥核桃,闻言手顿了一下,微微蹙了蹙眉头,他放下核桃壳。
“让人进来。”
来人风尘仆仆,身穿紫色衣袍,身后披着灰鼠皮披风,玉簪束发,他的眉眼浓黑,相貌周正,往那一站一身浩然正气。
——正是险些和温若初成亲的凌玄礼。
温若初正靠着软枕瘫坐在床榻里,百无聊赖地往嘴里扔核桃仁,见到凌玄礼,突然有一种遇见老乡的感觉。
她写给大虞女皇的信这会应该还没送到大虞,凌玄礼只身前来不像是受女皇命令抓她回去的。
不是来抓人的,就是来探亲的。
温若初坐起身,眼角眉梢带着笑意。
“凌大人?你怎么来了?”
沈惊澜见到凌玄礼,一脸震惊,猜中了是大虞的人来找温若初,却没猜中来的人居然是凌玄礼。
无波无澜的俊脸上,见到凌玄礼的这一刻,瞬间泛起一层冷意。
温若初坐在沈惊澜对面,一下子就感知到了沈惊澜的情绪变化,走过去,拉起沈惊澜的手。
“愣着干嘛啊,我娘家来客人了,赶紧吩咐厨房,做两道本地菜,招待凌大人。”
言辞间多有不满,却莫名讨得沈惊澜欢心,回握住温若初的手,两人十指相扣,摆在显眼位置。
沈惊澜面色有所缓和,才正眼看向凌玄礼。
“守正,怎么是你?就你一个人?”
温若初不明所以,这是什么话?
凌玄礼应该和别人一起来?
沈惊澜没和温若初提写给大虞女皇两封信的事,温若初不清楚,一脸诧异,看了看沈惊澜,又瞅了瞅凌玄礼。
温若初看着这两个人打哑谜,莫名咂摸出空气隐隐弥漫出一股子火药味。
凌玄礼注意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眉宇间在旁人难以注意到的地方闪过一丝失落。
没接沈惊澜的话,“不必麻烦了,我说两句话就走。”
凌玄礼目光落在温若初身上,面色严肃。
“圣人口谕,有几句话单独问若初郡主。”
第114章 小三的做派
沈惊澜让下人都退了出去,没事人一样,自顾坐到温若初身边。
见温若初和凌玄礼都在睁着眼睛看他。
“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管我。”
凌玄礼面色顿了顿,到底是有之前的乌龙,圣人赐婚他和若初郡主,想来沈惊澜是心里介意的。
凌玄礼的朋友很少,沈惊澜是为数不多其中的一个,他以为沈惊澜性格软弱,心思重,对沈惊澜多有照顾。
没想到沈惊澜心里的眼比蜂窝煤都多。
大婚之际,掳走亲王妃,严重了说,视为挑衅大虞。
圣人都点兵准备对雍国军事施压了,却收到了两封信,也不知信中写了什么,圣人突然转变想法。
收回赐婚旨意,欲赐婚温若初和沈惊澜,沈惊澜可是在大虞做了十几年的质子。
圣人居然赐婚他们?
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后来圣人还问他,温若初的孩子是不是他的?
凌玄礼不敢欺君,如实作答。
也是那时,凌玄礼后知后觉,他被沈惊澜骗了,沈惊澜绝对不是良善之人,沈惊澜心思深沉,野心藏在他的表象之下。
无媒苟合,珠胎暗结,有悖纲常伦理,潜回大虞上京掳走亲王妃,枉顾法度。
雍国六皇子无故病重,说不定也和沈惊澜脱不开干系。
沈惊澜这人就是藏在雪地里冬眠的毒蛇,看着没什么攻击性,一旦气温回暖,有利于他,必定张开獠牙。
心中懊悔,没早点看清沈惊澜的真面目,提醒温若初远离此人。
没几日,圣人就派遣了一支使团队伍,前往雍国。
他向圣人请命随行,圣人命他宣旨,宣旨前还特意让他在问一问郡主的意思。
凌玄礼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沈惊澜,再次强调。
“圣人口谕,单独给若初郡主的。”
沈惊澜蹙了蹙眉心,屁股像是黏在椅子里似的,明显不愿意出去,他抬眼询问的视线看向温若初,目光里带夹杂着几分委屈。
温若初心明镜沈惊澜这小子醋劲犯了,讨好地笑了笑,软声软气地商量。
“乖啊,你先出去。”
沈惊澜慢吞吞起身,一步三回头地推门离开。
凌玄礼回手就把门关上了。
沈惊澜看着紧闭的门板,“……”
好不容易好转的脸色,再次黑了下去,站在门口,久久不愿意离开。
紧闭的门板突然打开,凌玄礼双手张开捏着木门,看向沈惊澜,眼神冰冷,已再无昔日好友之间的情分。
“是圣人口谕,你不能听。”
沈惊澜提起一口气,面上丝毫不见被抓包的羞愧,沉默一瞬,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房间内剩下温若初和凌玄礼二人。
温若初提了提裙子,欲跪地接旨,凌玄礼抬手虚扶了她的胳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