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盼晴见她和公公婆婆一个腔调,就不说话了。
王小麦看看她挺着的大肚子:“你这快生了,好好养着才是,别想太多。”
张盼晴闷闷地嗯一声。
赵建忠抽完一根烟,看向大儿媳妇,说道:“你再挖点面粉,倒点油盐给他送过去,村里有个小铁锅,等会我让人给他送过去,让他自己做饭吧。”
王小麦应了声:“我知道了,爹。”
张盼晴眼睁睁看着大嫂挖了面,又倒了油盐,爹在那坐着,她再不满意,也不敢吭声。
王小麦收拾好东西,又问爹:“他那里没有碗筷,再给他拿个碗,拿双筷子吧?”
赵建忠点头:“行。”
张盼晴跟着大嫂进了灶房:“要拿就拿那缺了口的碗吧?”
王小麦:“我随意拿了一个碗。”
说完,她就挎着篮子走了。
这边,余淑英到了一处土坯房,在门口喊道:“陆同志?陆同志在吗?”
余淑英喊了半天,房里没人应答。
余淑英正准备走回去,左边走来一人,他背着一捆柴,默默往这边走着。
陆瑾台路过余淑英时,头也没抬,直接走了过去。
余淑英在后面说:“陆同志,我看你没带衣服棉被过来,身上也没穿棉袄,我把我家老大的旧棉袄棉裤拿来给你,将就穿,别嫌弃。”
陆瑾台这才发现旁边多了个人,把柴放下,站在那儿低着头慢吞吞说:“不......不用。”
余淑英听说这年轻人是教授,这都是有大学问的人,可看着呆呆的,反应也有些迟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也知道受了些打击,她看着怪不忍心,说道:“哪能不用?现在在下雪,你没被子,也没穿棉袄,你不冷啊?夜里会更冷......”
陆瑾台:“......不用,谢谢。”
余淑英皱眉:“不管咋说,你来了我们村,就是我们村的人,不过是穷点苦点,日子总会过下去的,你还年轻,一辈子还长着呢,凡事都得想开点......”
陆瑾台没说话。
余淑英生气了,她最不喜欢那些不爱惜自己身子的人了,说道:“快接着,你要是一来我们村就出事,到时候上面肯定找我们村的麻烦,你不为你自己着想,可也不能害我们。”
陆瑾台嘴唇动了动,半晌才说:“会害了你们。”
余淑英:“害什么害?我们都是种地的农民,我们啥都不懂,要是他们来找我们,那他们就把你接走,我们也没干啥,只是让你饿不死,冻不死,你每天还得干活,不能闲着......”
“你要真在我们村出事了,才会害了我们。”
余淑英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直到王小麦过来,她还在说着:“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人生不过生老病死,既然我们活着,那就说明我们该活着,活一天就要好好过一天......”
王小麦看看自家娘,又看看那位刚来村里的同志:“娘......”
“你咋来了?”余淑英看到她问。
王小麦指指挎着的篮子:“爹让我送点面和油盐过来,让陆同志自己做饭。”
余淑英点点头:“也好,自己做饭,慢慢就把日子过起来了。”
说完,她看向陆瑾台:“把门打开,我们把东西放下。”
陆瑾台走过去,门一推就开了。
余淑英和王小麦走进屋里,屋里一张麻绳编织的床,还有一个破柜子,一个破桌子,其余什么都没有。
余淑英把东西放在床上,打量一眼屋子:“这不行,我再去抱点麦秸秆过来,给他铺在被子底下,不然还是得冷。”
说完,看向陆瑾台:“你放心,那麦秸秆都轧软了,村里人冬天都是这么弄的。”
陆瑾台说:“不用麻烦......”
余淑英语气强硬:“来到我们这,就听我们的。”
陆瑾台不敢再吭声。
婆媳俩一边给他收拾床,一边闲聊着。
王小麦看着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问娘:“要不让宏泰去大舅家把锦舒接回来,这一下雪,她可能要拦在那里了。”
余淑英笑着道:“你们爹把她的口粮都送过去了,说她好不容易高中毕业,又是冬天,家里没什么活儿,她想玩,就让她在那儿多玩一段时间。”
锦舒高中一毕业,就有人找过来给她说对象,老头子舍不得小闺女,她想去舅舅家玩,他比谁都乐意。
王小麦乐呵呵道:“锦舒和红果差不多大,两个人有话说,能玩得到一块儿去,可不就不想回来了。”
她们忙忙碌碌,有说有笑,陆瑾台局促地站在一旁,想过去帮忙,根本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他们明明是陌生人,他不明白她们为什么那么热心?笑声还那么欢快?
只能木木地站在那儿,听着她们的说笑声,莫名地脑海里留下一个名字jinshu,非常好听的名字,他想,这是哪两个字?
第481章 番外-初相识2
余淑英和王小麦帮他把床铺好后,一个村里的年轻小伙送来一口铁锅、菜刀、还有两个木盆一个木桶一个菜墩子。
余淑英看了看,问那年轻小伙儿:“哪里弄来的?”
年轻小伙子说:“锅和菜刀是大队的,建忠叔说借给他用,木盆木桶菜墩子是在明庆叔那里拿的,建忠叔让他从大队拿根木头换,明庆叔高兴的不得了。”
陆瑾台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一点点给这个房子添上东西,床铺好了,灶台上多了口锅,有了盆、桶、菜墩子、菜刀,又有了面粉、油、盐,好像片刻功夫,这里就成了一个家,就有了温度。
他心里既茫然又无措 ,他们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年轻小伙儿偷偷看了眼陆瑾台,带着好奇离开了。
收拾好屋子,余淑英看向陆瑾台问:“你会烧火做饭吗?”
陆瑾台这才看向她,低下头说:“会。”
他可以摸索。
余淑英说:“既然会,旁边不远处就有水井,可以打水做饭。”
陆瑾台默不作声听着。
余淑英也没指望他说话,又说:“这个家虽然简陋,可暂时让你容身还是可以的,一切都要向前看,日子会好起来的,但前提你自己得振作起来。”
余淑英说完,没等他应声,就和王小麦走了。
她们走后,陆瑾台木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寒意让他清醒过来,他眨了下眼,迟缓地走到床边坐下,摸到床上的棉袄棉裤,手指微微攥紧。
这里没有纷争,也没有张牙舞爪的人,好像和京都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切都那么平静,那么美好。
他微垂着头,脑海里是师母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的话:“和长安好好活下去,你俩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他眼里有了些热意,许久之后,他抬起冻僵的手一颗一颗解开上衣的纽扣,换上了棉袄棉裤。
身上渐渐有了暖意,他起身打水。
刚打完水回来,余淑英又抱着一颗大白菜过来了。
余淑英见他换上了棉袄棉裤,眼里有些欣慰,说道:“只有面粉也不行,我给你拿了颗大白菜,把白菜洗干净炒炒,兑点水,拌面疙瘩特别好吃。”
陆瑾台看着她眼里的善意,忽然转身回房。
余淑英愣了愣,跟着他进屋,看到他脱下解放鞋,这才注意到,他脚上还是一双单鞋,她皱皱眉,见他拿出里面的鞋垫,从里面掏出两张十元的现金。
捏着钱,他僵硬地蹲在那里,他们那么帮他,他不能回报不说,就连一点钱,也只能从鞋底下掏出来......
而这钱还不是他的,他被人送上火车前,李教授特意让他换上了这双鞋。
余淑英面色如常问道:“你是想买什么东西吗?”
陆瑾台站起来,低声说:“这些东西都需要钱,我......”
这钱是从他鞋里拿出来的......可他没别的东西......
余淑英打断他:“锅、菜刀、盆、木桶都是村里的,你身上的棉袄棉裤和被子都是旧的不要钱,你的钱留着吧,今后好应急。”
陆瑾台坚持把钱给她,余淑英看着他脚上的解放鞋,拿了十块钱:“这点钱就够了,那十块钱你留着吧。”
陆瑾台微微松了口气。
余淑英回到家后,小儿子还有孙子孙女们在外面玩回来了。
十岁的赵锦城现在读四年级,今儿周末,又下着雪,不知道跑哪儿玩到这会儿才回来,他问道:“娘,你去哪儿了?”
余淑英说:“出去忙点事。”
孙子孙女们还没读书,看到奶奶回来,都围了过来。
王小麦从灶房出来笑着说:“让你们奶奶歇会儿。”
一群孩子这才散去。
晚饭后,余淑英和赵建忠躺在床上,两口子小声说着话。
“......从鞋底里面掏了二十块钱出来,我看他很不安,可能觉得这钱从那里拿出来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