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不想再瞒你。等送我来的队伍离开,我就动手。”
“不如就定在大婚那晚动手吧。”
容宁郡主一愣:“你说什么?”
“大婚那日刺杀西姜王。”
“不行。”容宁郡主毫不犹豫拒绝,“那会死更多的人,是没必要的牺牲。”
“殿下想用一支簪刺杀西姜王,难道不是没必要的牺牲么?殿下可知,西姜王年轻时有草原上的雄鹰之称,如今他正值壮年,依然不差。”
容宁郡主脸色苍白难看,语气决绝:“带来的那些工匠,西姜王是舍不得杀的,失败了无非是我和婢女们几条性命,不能害整个送亲队伍为我陪葬。”
“殿下。”秋蘅轻轻喊了一声,看着容宁郡主的眼睛,“不是为你陪葬,我们也是大夏人啊。”
要做的事,不是为某个人,某种好处,其实是为自己。
容宁郡主心头一震,怔怔看着秋蘅。
她好像头一次认识这个女孩儿。
“牺牲是不是有价值,不能只以牺牲的人数衡量,还要看计划是不是可行,成功的可能有多大。是谋定而后动,还是仅仅为了宣泄愤怒……”
容宁郡主羽睫微颤,有所触动。
“殿下,我们合作吧。”轻声细语的少女笑盈盈伸出手,说出的话却震撼山河,“携手刺杀西姜王!”
容宁郡主犹如石化般看着秋蘅,许久后视线下移,看着她伸出的那只手。
那是一只修长纤细的手,能看到肌肤下青色的血管,修剪得圆润饱满却未涂丹蔻的指甲。
这样一只手的主人,要与她一起刺杀西姜王。
容宁郡主挣扎犹豫,一时不敢去握住那只手。
“阿蘅,你不怕死吗?”
秋蘅微微一笑:“怕啊,哪有人不怕死的。”
“那你为何——”
“人总会死的,就像我刚刚说的,要看有没有价值。”
“那薛寒呢?”容宁郡主不知为何,在这时想到了那个话并不多的少年。
许是因为她的婚姻已经这样,便格外期望秋蘅与薛寒这样般配的一对能有好结果。
“薛寒?”提到心上人,秋蘅眼神不觉多了几分柔软,“他和我们一起啊,刺杀西姜王后有他在,我们能脱身的机会更大。”
脱身?
容宁郡主觉得哪里不对,琢磨许久,灵光一闪反应过来:“你是说,薛寒助我们脱身,那西姜王——”
秋蘅一笑:“西姜王由我们两个来杀。”
真正能接近西姜王而无层层防护的不是薛寒,而是容宁郡主,和她这个送嫁姐妹。
西姜王当然不能指望薛寒去杀。
“我们两个?”容宁郡主神色怔怔。
秋蘅语气笃定:“对,只能我们两个。”
她的手还向容宁郡主伸着,就如她说的话那般坚定不移。
容宁郡主终于把手伸出去,握住那只手:“好,我们两个。”
秋蘅把那支簪拿起,重新插进容宁郡主浓密乌黑的发间。古朴厚重的祥云簪头露出少许,把插簪的少女衬得更婉约贵气。
秋蘅点头:“簪子还是用来戴才好看。”
“阿蘅,那我们要怎么做?”容宁郡主想不出还有更好的选择。
她想过用匕首,可是对西姜王来说她是异国女子,西姜还毁了约定,西姜王对她不可能没有防备,贴身藏着匕首很可能等不到动手就会被发现。
“我计划这样……”秋蘅低声说起来。
第221章 大婚夜
容宁郡主与西姜王大婚的前一日,四名西姜宫人来到容宁郡主这里,以姜国风俗为由,服侍容宁郡主沐浴更衣,除去腋下、手臂等处毛发。
在完全陌生的人面前袒露身体,哪怕同是女子,容宁郡主还是难以接受。
“这是我们姜国贵女成亲前都要经历的,王后不要让奴婢们为难。”为首宫人冷冷道。
“我要是不呢?”
“那奴婢只好禀报国主,请国主定夺。”
容宁郡主听了,面色不断变换,一副屈辱难忍却不得不忍的样子,如此挣扎好一会儿才咬牙道:“那要我妹妹陪我。”
为首宫婢看一眼静静立在不远处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秋蘅,没有拒绝:“这自然没问题。”
听说这位大夏公主脾气不小,还打了朵雅公主,现在看来也知道低头。
“阿蘅——”容宁郡主望着秋蘅喊了一声,一副依赖十足的样子。
“殿下别怕,我就在你身边陪着。”
“嗯。”
秋蘅看着四名西姜宫婢服侍容宁郡主洗净身体,让她赤身躺好。
容宁郡主闭上眼睛,死死咬唇。
不知过了多久,为首宫婢道:“王后请穿衣。”
一旁准备好的常服,从内到外有三层。
容宁郡主表情麻木任由她们帮着把衣服穿好,才冷冷问:“可以了吗?”
为首宫婢这时倒客气许多:“请王后移步待嫁寝室。”
那是另一处院落,里里外外都是西姜宫人,屋中陈设简单,一眼分明。
“王后好好休息,奴婢们就在外间候着,有事您吩咐。”
四名宫婢齐齐施礼,退了出去。
容宁郡主的八名婢女虽来了新院落,看四名西姜宫婢的做派,想靠近容宁郡主反而要在她们眼皮子底下了。
里屋只剩容宁郡主与秋蘅后,容宁郡主苦笑:“果然防备重重。”
所谓习俗不知是真是假,她从里到外被对方检查个干净,真要藏着匕首,等不到大婚就失败了。
秋蘅握住容宁郡主的手,低声道:“再忍忍。”
第二日,天高云淡,难得没有起风。
从一早喜庆的鼓乐声就没有停,容宁郡主换上吉服,敷粉施朱,轻纱遮面,在一派欢腾中与西姜王举行了婚礼。
西姜早年受大夏影响,王族婚礼的吉时亦定在黄昏。完成拜堂仪式的容宁郡主在秋蘅陪伴下被送去喜房,西姜王于喜宴上听着各方恭贺。
作为送亲使,薛寒与送亲队伍中几名有头脸的侍卫队长被安排在一桌,见证这场婚礼。
几名侍卫队长脸上都没什么喜色,薛寒更是面无表情。
“薛寒。”穿着华丽衣裳的朵雅公主端着酒杯过来,丝毫不在意几名侍卫队长的异样目光,“你过两日就要回大夏?”
薛寒颔首:“对。”
“你为什么不留下呢?”
其中一名侍卫队长听到这话,震惊碰洒了酒杯。
“大夏不是还要与我国再谈结盟的事么,到时候还会来人,你没必要来回折腾。”
薛寒冷淡道:“一码归一码,我负责护送容宁公主,如今差事已完成,自然要回去。至于之后会派谁来商谈,由谁护送,那不是我需要考虑的。”
“要是——”朵雅公主扫视一圈。
被视线扫过的几名侍卫队长纷纷垂眼,装作没听见。
朵雅公主稍稍放低了声音:“你若留下,等再商谈时我可以劝一劝父皇。”
薛寒静静听朵雅公主说完,笑了笑。
“你笑什么?”
“朵雅公主说的这些话,在我们大夏有个说法。”
“什么说法?”
“叫画饼充饥。”
“噗嗤。”几个侍卫队长忍不住笑出声。
朵雅公主顿觉下不来台,恼道:“你真是不知好歹!”
“是,我不知好歹。”
“你!”朵雅公主声音不由抬高,登时感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黑着脸转身走了。
“薛大人,这位西姜公主是不是想把你留下做驸马啊?”一名侍卫队长笑道。
薛寒睨他一眼:“西姜把大夏当只能忍气吞声的冤大头,你还有心思调侃这个?”
那名侍卫队长登时收了笑,小声道歉。
“不要有下次。”
“是。”
喜房中,容宁郡主静静坐着,身边除了秋蘅,还有两名西姜宫婢。
“阿蘅,喜宴是不是快结束了?”容宁郡主轻声问。
秋蘅便问其中一名宫婢:“姜国主大概什么时候过来?”
“奴婢可不敢揣测国主行踪。”
秋蘅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回来:“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歇着,殿下喝口水润润喉吧。”
容宁郡主伸手接过杯子,在两名西姜宫婢注视下以袖遮挡,饮下半杯水,与水一同服下的还有提前藏在袖中的一粒药丸。
“殿下,口脂化了,我帮你补一补。”
“好。”容宁郡主回得平静,手却不觉攥紧。
秋蘅打开妆奁,取出胭脂香粉,眉黛鸦黄。
掉了的口脂重新涂满,淡了的秀眉仔细描补,芬芳的香粉轻轻涂抹肌肤……
两名西姜宫婢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升起一个念头:大夏女子可真是讲究啊,看那些画眉点唇的香妆,简直令人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