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可惜罗鸿现在也只能帮着敲敲边鼓,毕竟自行车厂的工作可是父母费劲功夫替他找来。
他道:“反正将来你要是发财,我可得记首功。”
周维方:“你要是替我找到店面,叫我认你做儿子都行。”
前半句语调激昂的,罗鸿还以为他能吐出什么象牙,踹他一脚:“占谁便宜呢,别闲扯了,走吧。”
两个人沿着胡同挨家挨户问过去,一下午都毫无所获。
眼看快到时间,罗鸿:“我得去接雁子。”
周维方还得接着找,累得没多少说话的力气,只摆摆手。
罗鸿拍拍他的肩以示鼓励,一路小跑着到书店。
罗雁见哥哥的表情像是今早看的那部电影里被妖怪吸走精气的书生,说:“你干嘛去了?”
罗鸿仍旧无可奉告,转移话题:“买的什么书?”
罗雁给他看封面上的《化学分析》四个字:“我这次化学考得不太好。”
昨天罗鸿去学校替她领的成绩单,说:“让你们班同学听见肯定生气。”
罗雁:“我比他们都努力,考得好是应该的。”
她只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发挥失常,憋着股劲想“一雪前耻”。
这倒是,如果连她的成绩都不好,那天道酬勤四个字简直是贻笑大方。
罗鸿:“ 你再努努力,争取考上京大。”
罗雁:“好学校又不是菜秧子,我想拔哪颗是哪颗。”
她很有自知之明:“我到现在连年级前十都没挤进去过几次,京大的门离我还有十万八千里。”
罗鸿说大话:“没事,咱也不稀罕。”
罗雁遗憾道:“我还是挺稀罕的,可惜能力有限。”
她很有自知之明,失落之余却不见沮丧。
这话说得坦坦荡荡,罗鸿:“我都不知道要不要安慰你。”
罗雁趁机狮子大开口:“要是有十块钱,我应该能更受安慰。”
罗鸿奇怪:“你最近敛财得厉害啊,是想买什么?”
他倒不是心疼钱,只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罗雁才不告诉他:“就许你有秘密吗?”
罗鸿一时语塞,但还是据理力争:“三方的事,我总不好拿出来做谈资。”
他再有理,不过罗雁都不管,蹭蹭蹭一下走在最前头。
罗鸿一下午走得筋疲力尽,居然没跟上,和妹妹前后脚进的家门。
刘银凤夫妻俩已经在吃饭,看到儿女说:“还以为你们不回来,我再去煮点面条。”
罗雁:“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
刘银凤很少使唤儿女干活,但也没养得他们五谷不分四体不勤。
她道:“行,儿子你去。”
罗鸿就知道是自己,撸起袖子:“就她罗雁是个宝。”
罗雁:“我大病初愈。”
出门的时候就活蹦乱跳,现在倒知道自己是大病初愈了?
罗鸿觉得她都比自己有劲,短促地哈一声,进厨房热锅下油煎鸡蛋。
香味飘散开来,刘银凤忍不住咋唬:“你这是放了多少油!”
当家的人心里都有数,毕竟每个月的副食品票就那么多。
罗鸿拎着锅铲探出头,“阴阳怪气”道:“谁叫妹妹大病初愈呢,得好好补补。”
罗雁正悠哉悠哉地闲坐嗑瓜子,瓜子壳顺手朝他一扔作为报复。
罗鸿躲得快没被砸中,还笑:“反正是你扫地。”
确实是罗雁扫的。
她觉得扫把趁手,出其不意往哥哥小腿上一敲。
罗鸿看着火腾不开身,只能喊:“待会我就揍你。”
兄妹俩吵吵闹闹,坐下来吃饭也不消停。
刘银凤觉得他们烦,打断:“雁子,莺莺下午来家里找过你。”
罗雁初中时最好的朋友就是陈莺莺,考上不同的高中后来往才变少,不过感情还是在的。
她道:“那我明天去她家找她玩。”
女儿只要是出门玩,父母就大力支持。
刘银凤:“行,多玩会再回来。”
态度积极得罗鸿开玩笑:“不知道的以为你想让她别回来了。”
一天天的净瞎讲,刘银凤:“要送我也先送你。”
又捅捅丈夫:“你不是有话跟儿子说。”
罗新民才想起来:“我有个同事的外甥女,在百货大楼上班,比你小一岁,要不要见见?”
罗鸿二十三岁,同龄人结婚生子的也有好几个,但他现在顶多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说:“对象的事等我转正再说。”
没听说过谁转正不了的,三年学徒工熬过去就行。
刘银凤:“人家都不介意,你还介意上了。”
罗鸿一本正经:“当然,我得负责养家的。”
这话说得还有点担当,不过罗新民已经做好养第三代的准备,欣慰之余:“这不还有你爸我。”
罗鸿其实还有别的的计较,第一件事就是房子。
别看他现在有房间,但结婚了总不能小两口跟妹妹隔着木板住,光是这个开头就让他暂时打消娶媳妇的念头,摇头:“以后再说吧。”
他执意如此,父母拗不过。
倒是罗雁好像知道,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哥哥。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吃过晚饭,罗雁“躲进”房间里看自己新买的《化学分析》。
刘银凤大概猜出女儿在干嘛,收拾着碗筷无可奈何:“别人家的孩子不爱学习大人发愁,咱家的太爱学我也愁。”
妹妹爱学习吗?罗鸿觉得不尽然,就像他暂时不想结婚一样,兄妹俩其实都是各自的烦恼。
那是不为父母所知的心事,也不该由他来多嘴。
“妈,是时候说实话了,”罗鸿不讲正经话,“罗雁是您在哪条街捡回来的,我以后也去捡一个。”
刘银凤没好气:“你才是捡的,早知道捡回来光气我,就不要了。”
罗鸿往兜里揣一把花生:“得嘞,我现在就走。”
刘银凤:“又上哪玩去,冷风冷天的。”
罗鸿戴好帽子:“二胖家坐坐。”
满胡同哪家没有他的发小,刘银凤有时候都奇怪怎么会两个性子截然不同的孩子都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嘀嘀咕咕:“成天的不着家。”
罗新民:“男孩子嘛,不管他。”
刘银凤:“我才不管,大的小的都有主意着呢。”
她说是这么说,还是在临睡前去敲敲女儿的门以示警告。
罗雁朗声:“马上睡。”
她今天倒没有糊弄人,灯一关钻进被窝里,眼皮渐渐发沉。
只是还没怎么睡着,院子里嘈杂起来,吵吵嚷嚷的又有小孩哭又有大人叫,说的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方言。
罗雁支着耳朵没听明白,难得生出好奇心,偷偷趴在窗户看。
她的房间离倒座房最近,能看得清楚是一对像母女的人,正一左一右拽着李建军,李家的其他人站在边上,有的劝有的摸不着头脑。
光看,好像就能猜出几分故事的情节。
毕竟胡同里人人都知道,李建军是离婚后才回城的。
罗雁无端叹息一声,把窗帘掖上,但完全挡不住外面的动静。
她躺在床上跟站在人群里没区别,还听到几位胡同里最擅长调解矛盾的老大妈:“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都这么晚了,先把人安顿好。”
这哪是和稀泥,完全是火上浇油。
李家的住房本来就紧张,这下子更是七嘴八舌。
罗雁脑瓜子嗡嗡响,都没注意到外面渐渐安静,显得敲自家门的声音格外响亮。
她犹豫着要不要起来看看,耳尖听到她妈在说话。
刘银凤披着外套打开门:“嫂子来啦。”
语气正常得像是她刚刚没在听别人吵架。
李婶也没细说那些一团乱麻的事,只道:“来了人,家里住不下,你看晚上能不能让建红跟雁子挤一挤?”
十几年的老邻居,人家又是这种情况,刘银凤还真不好拒绝,但她又不能替孩子答应,没有马上应话。
还是罗雁帮她妈解围,从房间里探出头:“可以的婶。”
李婶:“行,那我让你建红姐过来。”
李建红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罗雁心想问了怕戳中人家的心事,不问又显得自己冷漠,犹豫一下还是抽两张卫生纸递给她。
这一下好像打开开关,李建红本来有所收敛的眼泪又成串往下掉。
罗雁最不会面对这种情况,把椅子推给她,自己坐在床上,两只手在背后捏得紧紧的。
李建红也没说话,过了会抽抽噎噎:“对不起雁子,我就是忍不住。”
罗雁知道她有很多委屈,把整袋卫生纸都推过去:“没事没事。”
李建红明明挺难过的,看她这个动作反而有点想笑,绷着的情绪好像也散开,手背重重抹下脸:“你是不是还要复习功课?我不吵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