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鸿在值班室借的桌椅摆在店门口的树下,看妹妹跟着坐下来,问:“你也在这吃?”
什么话啊,罗雁:“我打的饭都不让吃了?”
罗鸿下巴一抬:“我这不是怕人多你不好意思嘛。”
正是放学的时间点,店的位置又是多数学生的必经之路,随便谁都会从他们的简易餐桌旁边路过,眼神无意识地扫过。
罗雁脸皮薄,腾地站起来:“再见。”
跑得还挺快,周维方盯着她背影的目光收回,挪到发小的身上。
罗鸿假装自己不是故意打发妹妹走的,夹一块红烧肉说:“吃啊,你不是六点上课。”
周维方没被食物分散注意力,看着发小沉默一会。
看得罗鸿心里发毛:“你盯我做什么?”
周维方把猜测憋回去:“没什么。”
两个人安静地吃饭,吃完周维方去上课。他在走廊遇见周修和,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
大家就是两个月前在市图有过一面之缘,冬天里的衣服又层层叠叠。
周修和没能认出他,更没有发现有人在看自己,跟同学聊着天。
意气风发少年人,怎么看他都配得上罗雁,但周维方就是不想放弃,手不自觉地捏紧,转身进教室。
另一边,罗雁也刚坐下。
她今天专门带的糖果,给前后左右的同学都分了点,光明正大地给哥哥即将开业的店做宣传。
季宁大包大揽:“回宿舍我也帮你宣传。”
罗雁高高兴兴跟她说谢谢,换个位置接着发糖果。
人一走,别的同学议论起来:“罗雁她哥不是职工吗?怎么忽然开店了。”
季宁其实也觉得奇怪,但她人缘好不是没有原因的,想想说:“兴许是堂表哥?”
谁能想到有人好好的正经工作不要出来干个体,大家纷纷接受这个说法。
这在日复一日的学习生活中也算是件新鲜事,到下一个课间,全班基本都知道了。
说实话,罗雁在本专业也算是不大不小的知名人物,谁叫她成绩优秀人又漂亮,哪怕只是从走廊路过瞟一眼教室,长眼睛的都会先看到她。
本届学生都是岁数差不多的少男少女,处于情窦初开的好年纪,男生宿舍每次聊起女孩子来,她的名字总是赫然其中。
正因如此,晚上周修和回宿舍时,这新闻就已经传到他们专业了。
他刚送完罗雁,听到心上人的名字笑笑,还有一种暗藏的得意,拉过椅子坐下。
舍友们依旧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不过话题已经变成什么自行车最好。
周修和索然无味,拿上衣服去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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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雁不知道自己小小的宣传有大大的效果,等哥哥到家仍旧跟他邀功。
罗鸿拍着身上的灰:“行,给你记账,回头给你分红。”
罗雁喜滋滋地假客气:“不用不用。”
罗鸿顺着她说:“行,省了。”
罗雁马上说不行,想捶他一下又收回来,改成用脚踹他。
罗鸿往右一跳躲开,望向看电视的父母:“爸,还是不签字。”
儿子进自行车厂,是罗新民走的老战友的关系,但人情这种东西是越用越薄的,他轻易不去麻烦人,这会问:“地方打扫完了?”
罗鸿:“还没,但是现在新规定是办执照要审核,最少一礼拜。”
他一天是职工,一天在工商局那儿就审核不过去。
罗新民不太懂这些,问:“本来是几天?”
罗鸿:“第二天。”
这样,罗新民:“明天下班你在厂门口等我,买两瓶好酒,上老陈家坐坐。”
罗鸿本来是想自己解决的,但拖一天耽误的全是钱,再磨蹭下去学生们该放暑假了。
他点头答应,又跟妹妹说:“你再跑两趟保卫科的人该认得你了,以后让小周跟得别那么明显,回头给他逮起来。”
很明显吗?罗雁还觉得距离拉得挺远的,说:“知道啦。”
罗鸿习惯性想拍拍她的头,一抬手想起自己的掌心是脏的,说:“我去洗澡了。”
儿子一走,刘银凤跟女儿打听:“你哥真不缺钱吗?”
罗雁:“不缺吧,没跟我拿。”
儿子跟父母兴许还不好意思张嘴,但和妹妹肯定不客气的。
刘银凤放下心,但也嘀咕:“老婆本最好别用。”
罗雁:“您放心,我哥肯定能自己挣着钱的。”
刘银凤可没这么乐观,只是她讲究个吉利,扫兴的话不提,只说:“你就向着他吧。”
罗雁理直气壮:“我就这么一个哥哥嘛。”
刘银凤:“得亏就一个。”
孩子少,儿子哪怕捅破天,还有父母做后盾。
罗雁笑盈盈:“是幸好有一个。”
说完进房间看书了。
儿女感情好,对父母来说是幸事。
刘银凤还能说什么,只是扭过头跟丈夫叮嘱:“你明天也跟儿子多打听几句,别让他钱不够用。”
罗新民说好,但他不太懂什么叫打听的委婉性,第二天是直接把媳妇给的钱送进儿子的口袋。
罗鸿想给他爸塞回去:“不是,我真的够用。”
罗新民拦住他:“以后都是你跟妹妹的,用得着就拿走吧。”
又说:“放心,你有的妹妹以后也有。”
罗鸿故意开玩笑:“不给她也行,都给我就成。”
罗新民还能不知道儿子什么德性,说:“你答应也行啊。”
罗鸿难得被他爸噎住,推着自行车:“再让她听见该挠我了。”
父子俩边走路边说话,在老陈家吃完饭喝完酒,把事情也办妥了。
隔天,罗鸿总算拿到自己的离职证明。他捏着一张薄薄的纸在厂门口感慨万千,忽的感受到一阵风在面前打个旋儿。
那风,大概也想送他上青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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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制作二更中
第78章
拿到离职证明, 罗鸿先去办执照。
他带齐所有材料到工商局办手续,等办事员看齐不齐全的时候一颗心吊起来。
大概是老天爷肯放过他,这一关倒是有惊无险, 人家给一张取执照的回执说:“下礼拜来拿。”
罗鸿松口气,又到店里去忙活。
他今天要刷墙,戴上口罩干会活就累得满头大汗, 到马路边呼吸一会新鲜空气。
罗雁来的时候就看到哥哥在大口喘气,说:“你好像小狗。”
旺财来福夏天里也这样。
罗鸿给妹妹翻一个大大的白眼:“你不用上课吗?”
罗雁:“十一点,放学了。”
又没好气:“我是来给你帮忙的, 态度好点!”
罗鸿把口罩戴上:“热得要命,又脏, 你还是算了。”
罗雁打扫卫生的时候不来, 是觉得会从哪个角落里蹿出蛇虫鼠蚁,但区区刷个墙而已, 她自觉能够胜任:“我没有那么娇气。”
罗鸿挥挥手打发她:“行啦, 读你的书去。”
不过还是分配给她一个任务:“十二点半给我送饭。”
罗雁还要说什么,被哥哥推着走。
她只好去图书馆写作业,忽的闻到一点熟悉的味道,抬头看。
周修和就坐在她斜对面,趁着没人注意丢过来一张纸条。
罗雁拆开看, 上面写着:【你吃午饭了吗?】
罗雁觉得丢纸条这种事情太引人注目,微微摇摇头。
周修和用口型说出“待会一起走”五个字, 得到同意后开始看书。
但说是一起走,他俩前后拉开着距离,连吃饭都是分两张桌子,只是时不时给对方一个眼神——还得是假装不经意的那种。
罗雁有时候觉得这样挺好玩的,总是忍不住地要偷笑。
但少年人的感情真挚又热烈, 周修和常常觉得自己快藏不住了,在心里叹息。
罗雁不知道他的想法,率先吃完后经过他的桌子,压低声音说:“我走啦。”
她给哥哥带一份,送到后就被“驱赶”,不知道的以为她是什么专门添麻烦的人。
罗雁偏不走,还说:“就他能来。”
这个他,指的是才到没多久的周维方。
他手里拿着刷子,有一种会波及自己的错觉,悄悄往后退两步。
殊不知正是因为他在,罗鸿才更要妹妹走。
不过他也发现自己越是千方百计地想要隔开两个人,越是起反作用,自暴自弃道:“行,你干吧。”
罗雁这才满意。
但她下午有课,只帮会忙就得去教室,边走边用手指甲抠衣角的漆。
一时不察,险些撞到人。
周修和本来以为她会刹不住车,手都做好扶她的准备,说:“你小心点。”
怎么还倒打一耙,罗雁:“你不站这儿,我还撞不着。”
周修和:“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