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罗鸿无情地嘲笑,还进一步发现:“里外也反了。”
嗯?罗雁看看线头的位置,拽着哥哥说:“走快点走快点,别碰见人。”
但夏天里,在胡同里睡觉纳凉的人还不少。
兄妹俩这一路走,着实停下来打过几次招呼。
好在路灯已经关了,只勉强借着一点月色,谁也看不清罗雁的尴尬。
但她自己心里知道,到家之后赶紧进房间把衣服重新穿好,这才到院子里刷牙。
罗鸿已经做好睡觉的准备了。
他的房间闷,这两天都是把躺椅挪到院子,用蚊香把自己围一圈。
罗雁看着心里多少过意不去,吐掉嘴里的牙膏:“要不咱俩换间房?”
罗鸿压根不理她,翻个身:“快点进去吧你。”
罗雁路过哥哥的时候戳他一下,回房间看着自己这不大不小的方寸之地,满意地躺下了,一觉睡到天亮。
天光渐亮,罗鸿在院子里就躺不住了。
他打个哈欠往屋里走,跟他妈迎面相逢。
刘银凤被儿子吓一跳,说:“热你就吹风扇,这一晚上都喂蚊子了。”
罗鸿再打个哈欠:“睡院子里舒服。”
刘银凤拍他一下:“蚊子也吃舒服了。”
罗鸿嘿嘿笑两声,回房间把风扇打开,躺下再睡个回笼觉,把床头的手电筒扫落在地也不知道。
但罗雁听见了。
她猛地抽一下睁开眼,迷迷糊糊摸出手表看时间,翻个身用被子蒙住头,人倒是越来越清醒,慢慢地坐起身,换好衣服起床。
刘银凤看女儿今天的打扮,问:“怎么今儿想起来穿裙子了?”
罗雁不是不爱穿,但平常蹬自行车实在不方便,说:“您新买的,我穿一穿。”
刘银凤绕着女儿转一圈:“改得正合适。”
罗雁提起裙摆行个礼:“谢谢妈妈。”
哎呀,还真是大姑娘了。
刘银凤左看看右看看:“一下子都养到这么大了。”
罗雁:“妈,您说得像是养猪。”
瞎说,刘银凤斜她一眼,问:“早上想吃什么?”
罗雁摸摸肚子:“都行。”
“那就给你带俩肉包子。”
刘银凤说完往外走,趁着太阳还没出来,提着篮子去菜市场。
她半道上遇见于水兰,顺其自然跟她同行,一边聊着:“这玉瑶也嫁人,接下来该玉瑛了吧?”
于水兰摆摆手:“得缓缓,这要再办桩喜事,我得上外头借高利贷了。”
都是街坊邻居的,谁家不知道谁。
刘银凤鼓捣她:“你这马上又要当奶奶,不得再热闹热闹吗?”
说到这个,于水兰:“你看报纸没有,说以后一家只能要一个孩子。”
前几年的口号是“一个太少,两个正好,三个多了”,街道、计生办和各国营单位都会动员和鼓励已经有两个孩子的年轻夫妇去做节育。
但今年风向又不一样,渐渐传出个叫什么独生子女政策。
刘银凤哪里搞得清楚这些,说:“怎么规定就怎么来吧。”
也是,于水兰:“我现在是发现了,孩子少也好,多了实在养不起。”
气她的人还多。
刘银凤:“太少也不行,我看两个正好,遇见事能相互扶一把。”
还扶呢,于水兰:“为把工作给平子的事,这一二年闺女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刘银凤是疼女儿的人,向来一碗水端平,心想大人自己都没做好,孩子能学到什么呢。
但街坊邻居的,没必要扎人家心窝子,她顺着说几句“等玉瑶有孩子了就知道”的废话,到菜市场才各走各的。
——
罗雁在客厅一边看书一边等妈妈,听见一点脚步声就抬头看。
她看到第三次才是自己想见的人,把书扣在桌面蹦蹦跳跳迎出去。
刘银凤把饭盒塞给女儿:“快吃,热腾的。”
罗雁打开一看,用两只手指捏着包子的褶皱往嘴里送,咬一口才想起来喊:“哥!起床了!”
这一下没把罗鸿先叫起来,倒是罗新民拉开房门,一脸的惊慌失措:“我这是起晚了。”
什么起晚,刘银凤:“你今儿休息都忘了?”
罗新民都睡迷糊了。
他光听见“起床”两个字,这会才反应过来:“给我吓一跳。”
罗雁心虚道:“要不您再睡一会。”
罗新民后背在门框上蹭蹭:“我再不起,你妈也该嘀咕我了。”
说谁呢,刘银凤:“爱起不起。”
大概是报复,爪子在丈夫背上挠一下,还问:“是这痒不?”
罗新民哪敢说什么,吸口凉气:“是是是。”
罗雁偷笑,又去砰砰砰敲哥哥的门。
罗鸿一边大声应着“起了起了”,一边拉开门:“罗雁,门敲坏你给我换新的。”
罗雁送他三个字:“想得美!”
罗鸿没跟妹妹吵吵,搓揉着头发问:“怎么今天还穿裙子了?”
罗雁转一圈炫耀:“妈妈给我新买的哦。”
罗鸿的目光越过妹妹,大呼不公平:“妈,我怎么没有新衣服。”
刘银凤:“买了让你穿去干活?还不够糟蹋东西的。”
罗鸿本来在厂里上班还有个休息天,偶尔也捯饬一下自己。但现在开店做生意,一睁眼全是成本,哪还有停一停的时候。
他道:“要是生意好,过两个月我也招个学徒。”
刘银凤笑:“你别人家当徒弟的时候怎么说的?说将来要是做师傅肯定不让人家多干活。”
罗鸿:“我也没那么多活让人家干,就是帮我分担分担。”
说完自己觉得不吉利,拍一下脸:“肯定有活。”
正话反话都叫他说了,刘银凤懒得理他。
倒是罗雁大口咬包子催促道:“你快点,我今天车不能骑太快。”
罗鸿索性洗漱后把早餐装进饭盒里:“这样行吧。”
兄妹俩一块出门,在胡同口险些撞上周维方的自行车,好在双方都及时捏住刹车,瞪大眼睛看彼此。
罗鸿惊讶:“大早上的,你这是要去哪?
周维方匆匆:“说我妈在菜市场摔了一跤,具体我还不清楚。”
摔一跤?这可大可小的。罗鸿调转车头:“我跟你一块去。”
不用不用,周维方:“你去也不方便,有事我会叫你。”
他看上去挺着急的,罗鸿也不跟他推脱:“行,那我们先走了。”
周维方挥个手,目光在罗雁的裙摆上停一秒,不由自主地想:她今天是要见什么重要的人吗?
然而他此时无暇细思,只能先往家里赶。
罗家兄妹则是往交大的方向走,到校门口各自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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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迟到了迟到了迟到了[裂开]
第97章
于水兰是在卖鱼的摊子前踩着水摔倒的。
她去的菜市场离家近, 有路过的街坊邻居看见,热心地把她送回家,又帮她给儿女们打电话。
周维方接到信迟一些, 进门的时候看他妈左脚已经包扎上,问:“二姐,这是看过医生了?”
周玉瑛:“李大爷刚走。”
李大爷是这一片有名的正骨大夫, 谁家有个伤筋动骨的事都请他上门问诊,医术是有口皆碑的。
周维方松口气:“怎么说的?”
周玉瑛:“说肯定伤着骨头了,只能先这么固定, 躺上半个月再说。”
半个月?周维方:“那还行。”
什么还行,于水兰喊起来:“这一大家子都指着我呢。”
哪来的一大家子, 周维方:“二嫂我说不着, 家里就剩我二哥跟我爸,俩大老爷们好手好脚的, 饿不死。”
于水兰:“那洗衣服做饭不要人?”
她又不是家里雇的老妈子, 周维方:“这事您别操心了,晚上人齐再说。”
于水兰:“我这就小伤,都叫回来做什么,这不还有你二姐呢。”
周维方品出点意思来:“您是想这半个月让我二姐在这儿伺候着?”
老娘有事,当然是闺女照应着更方便。于水兰:“我这不得上厕所洗澡吗?”
这两件事周维方确实干不了, 扭过头看一眼二姐。
周玉瑛拽着弟弟往后退一步,压低声音:“大姐说要人的话就我来, 她看摊。”
理是这么个理没错,周维方:“你先别答应,晚上再说。”
周玉瑛知道弟弟不会害自己,点点头垂眸不吭声。
于水兰看他们姐弟嘀嘀咕咕的,急了:“我可是你们亲妈, 这还没瘫床上呢,半个月我都指望不上了?”
周维方:“您又不单生我二姐一个,肯定有人管,但不能只有她管吧?”
于水兰还是那套只有二女儿最适合的话车轱辘来回转,周维方没怎么搭理她,倒是意有所指地拍拍床架子:“幸好这屋还没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