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房子确实更多是为儿子考虑,他那屋一年四季的不见阳光,长此以往怎么受得了。
刘银凤盘算着:“老王家面积比咱这还小些都卖出三千多,虽然人家是西厢房,但我看咱家也差不多这个价,再添个两千,说不准有机会换一个独门独院的。”
两千?罗雁笑:“看来是真不催我哥结婚了。”
那可是父母的全部积蓄,要留着办他们认为最重要的事。
刘银凤虽然是说了让儿子自己拿主意,不当他面提起来还是没好气:“不管他,让他打光棍去。”
她环顾四周:“你看这屋子窄的,多放台冰箱就把过道占了,幸好我们家都是瘦子。”
罗雁看她妈都规划起新房了,赶紧喊住:“妈妈妈妈,还没影的事。”
可世事本就是无风不起浪,第二天的报纸头条就刊登了这一消息——职工购买本来租住的公房,只需要支付房款的三分一,剩余部分由政府和单位支付,简称三三制。
一家四口正在吃早饭,罗新民翻着报纸看到这些字念了出来。
刘银凤大喜过望,拍桌子:“这下可好,我今儿得好好打听打听都有谁家愿意买。”
罗雁觉得她更热衷的应该只是“打听”,和房子的关系倒不大,揶揄道:“妈,您哪天不在外头打听。”
在这件事上,罗鸿跟他妈更有共同语言,就是他昨天没能及时同步到家里人的想法,因此只客观发表意见:“我看人不会多,再怎么是三分一,千把块也要吧。”
在这条胡同里住着的没几个级别高的,基本都是普通工人,年轻人还没上几年班肯定没存款,年纪大些的夫妻俩加起来就百来块的工资,可一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一个月能剩十块钱都算会过日子的。
就这样攒,中间还不能有些什么添丁进口的大事,否则都得在外头举债。
刘银凤也知道,说:“实在没有,我们换条胡同住也行。”
等会,自家住的又不是公房,怎么扯上要搬家。
罗鸿问出口,才得到家里的新动向。
说要换房,罗鸿是第一个举手支持的。
可他刚买完冰箱确实没几个钱,猛地想起来:“我出二百。”
剩下的一家三口齐齐看他,在面上写着“你居然有钱”这几个字。
罗鸿解释:“有一百是三方给的。”
诚然儿子去帮一个月的忙刘银凤是有些意见的,但人家又送礼又请吃过饭,按理多少人情也该了解了,再拿钱哪里好意思。
她道:“这可不能要,赶紧给人家退回去。”
罗鸿:“昨晚我就去了,他硬说不是他的。这不胡扯嘛,除了他还有谁会在我包里塞一百块钱。”
他要关门回家的时候才发现的,马不停蹄就去找发小,被他车轱辘话挡回来。
人家这是诚意十足非要给,刘银凤评价:“这孩子倒是实在。”
可不,罗鸿:“所以我就揣兜里了。”
之后的人情该怎么走,刘银凤知道儿子有数,没有过多干涉,只说:“真要换,你这二百也不顶事。”
罗雁赶紧举起手:“我有钱我有钱,我比他有钱。”
罗鸿:“就非得强调后面这句?”
罗雁理直气壮:“实话都不让人说了。”
还真别说,刘银凤有时候都觉得女儿比爸妈阔,说:“用得上肯定跟你讲,算爸爸跟你借的高利贷,回头加倍还你。”
嗯?罗新民奇怪:“怎么一说借高利贷,就是爸爸。”
刘银凤:“你是一家之主嘛,顶梁柱,可不得是你。”
一家之主这四个字,说得大家都笑了。
罗新民:“真是我当家?”
刘银凤斜他一眼:“你说要吃排骨,我都没先给雁雁炖鸡汤。”
这还不满意吗?
真是好大的主,罗新民擦擦嘴:“那看来今天有鸡汤喝了。”
他要去上班,跨出门槛后扭过头:“我今儿也会在厂里好好问问。”
对对对,大家一起问,多管齐下。
刘银凤交代儿子:“你也去。”
胡同里住的基本都是国棉八厂的职工,为爸爸以后的上班方便,肯定还是住附近是最好的,况且他们一家四口也习惯这一片。
罗鸿:“那我晚上早点关店,回来吃饭再去串串门。”
说到这个,刘银凤:“别的我不管,过两天十四了,也歇一晚。”
前些年说是破四/旧,但老传统的风俗大家还是遵守的,罗鸿:“行,反正肯定也没什么客人。”
他说完也出门去上班,家里就剩母女俩。
罗雁跟妈妈咬耳朵:“我有八百块,就告诉您。”
刘银凤摸摸女儿的小脸:“行,差钱就管你要,写作业去吧。”
罗雁高高兴兴地回房间,一整天都坐在书桌前。
她倒是能静下来,全然不知外面已经为今早的新闻闹得沸反盈天。
快吃晚饭的点,罗鸿先到的家。
他一进屋就喊:“妈妈妈妈妈妈妈。”
这孩子,叫得跟催魂似的。
刘银凤从厨房拎着锅铲探出头:“怎么啦这是?”
罗鸿:“吵起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刘银凤马上把锅铲塞给儿子,交代一句:“我还没放盐。”
解下围裙就匆匆朝外走。
罗鸿接过这个班,但要放盐的时候有点估摸不准,大声道:“雁雁,你来一下!”
罗雁写作业写得入迷,听见这句才知道哥哥回来,到厨房一看奇怪道:“怎么是你,妈呢?”
罗鸿:“看人吵架去了。”
全然不提是自己回来报信,又说:“你来放盐,反正你不会挨骂。”
罗雁会做饭,但次数还不如当过知青的哥哥多,手往后躲:“我才不。”
罗鸿批评她:“你也太没担当了。”
好像他自己有似的,罗雁给他出主意:“你先不放,妈吃一口就会倒进锅里再炒炒。”
罗鸿大为赞赏:“我早说你一肚子坏水还没人信。”
他扒拉扒拉锅里的菜盛出锅,想起来:“我包里有无花果。”
罗雁:“这就到季节了?”
罗鸿:“不知道,不是我买的。”
那是谁买的不言而喻,罗雁:“他今天还去店里了?”
罗鸿:“说是去卖表路过,您觉得呢?”
罗雁洗一个无花果咬一口:“我觉得人与人之间要相互信任,您说呢?”
罗鸿忍不住想翻白眼:“我就是对他太信任了。”
他自己是不拘小节,对妹妹的事情还是很小心的,替她隔离许多适龄的男生,要不是先入为主觉得是谁也不会是发小喜欢妹妹,哪里会让他们有那么多见面的机会。
现在好了,他想起来都要对自己也翻个白眼,后槽牙都快咬碎。
他这样,罗雁都有点不敢惹他,赶紧在餐桌前端正坐好,看着门的方向等父母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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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安!
我第一遍查的时候三三制是80年,后来发现是82年,所以强调一下:小说会尽量符合现实不太离谱,但有的时候为了情节发展会有一些改动的部分,请勿太过考证,
第124章
前脚到家的是罗新民, 进屋的第一句话就是:“先吃,你妈还在做和平鸽。”
爸爸回家的路就是会经过胡同口,罗鸿刚才也停下来听了两句, 一边给妈妈留菜一边说:“老赵家真有意思,这房还没买,怎么就吵起来了。”
人性就是如此, 罗新民:“老赵家八个儿子,以前大家都说好福气,子孙满堂, 结果现在八个孙辈得睡大通铺。”
这还不是全部的第三代,只是一家在父母这儿托管一个, 生怕被哪个兄弟多占去一点便宜。
罗雁对胡同里很多人家的状况都不太清楚, 只有些模糊的印象,诧异道:“男孩女孩也不分开睡吗?我记得大的那个男孩上初中了。”
罗新民:“哪有那条件。”
诚然住房紧张是共识, 但罗雁觉得哪怕像自家一样用木板隔开也成, 说:“想想总是有办法的。”
如果是罗新民的话,为儿女当然能琢磨出一百零八计,但老赵家哪有这个力气。任谁好不容易把儿子们都拉拔到结婚生孩子,转身又是一窝孙子孙女从早到晚的在家,说句实话, 上吊都没力气。
别的不说,罗雁一出娘胎就爱哭, 会说话以前天天都是余音绕梁三尺,正赶上罗鸿会跑会跳的年纪,少看一眼就能蹿到屋顶去。光是俩,罗新民到现在想起来都抖一抖。
他刚要说点什么,看媳妇进门, 改成问:“吵完了?”
刘银凤:“哪有完的,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也是,罗鸿把预留到一半的菜又倒回去,看他爸动筷子说:“等会,别动。”
刘银凤劝架劝半天,端着水杯要喝听见儿子喊这句,以为他是想等自己,说:“就让你爸吃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