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会芳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收音机,见到朋友喜出望外:“雁雁!我们去街上玩。”
这么大的太阳,罗雁其实哪都不想去,但她寻思闲着也是闲着,说:“可以,就随便逛逛。”
意思是不花钱。
不过吴会芳想花,念叨着:“我的好日子没几天了,等成绩出来,我爸妈肯定跟我没完。”
罗雁学着她妈的样子求菩萨保佑,一边说:“不吉利的话不要讲。”
吴会芳可怜巴巴:“雁雁,还是你对我最好。”
又提议:“我们去国子监摸四牌楼,正好考试前没去。”
考试前她一直想去的,但罗雁认为有那功夫不如多做两道题,效果肯定比搞封建迷信好。
不过现在考都考完了,去临时抱抱佛脚也不错。
她道:“行,你说去哪就去哪。”
吴会芳腾地站起来,一脸着急:“走走走,晚了人肯定很多。”
人确实不少,中间还夹杂着几个熟面孔。
吴会芳交友广泛,认出是隔壁班的男同学,挥着手喊:“王同光,张宗明!”
中间隔着好些路人,俩男生走近一点才说:“你们也来摸四牌楼?”
们代表着两个人,罗雁不好装作没听见,笑笑表示打招呼。
吴会芳站在中间替他们相互做介绍:“雁雁,这是隔壁班的王同光和张宗明。你们俩,这是我们班的……”
“我知道,罗雁,”王同光打断得太快,讲完也自知失礼,补一句,“张老师一直让我们跟她好好学习。”
罗雁回一句:“张老师也让我们看过你的作文。”
她当然知道王同光,甚至昨天还跟好友提起过,但大概是当时的对话内容颇为暧昧,叫她现在莫名有些难为情,耳根悄悄染上一层红晕。
王同光见状:“今天够热的,我请你们吃冰棍。”
没头没尾的,说什么吃冰棍。
吴会芳一头雾水:“啊?为什么。”
一直没说话的张宗明恨铁不成钢地给表哥敲边鼓:“他刚从邮局领的稿费,有钱烧的。”
全校都知道王同光写得一手好文章,吴会芳跟他们相熟,说:“厉害,又发一篇。”
王同光:“有一阵了,一直没来领。”
他一边说话一边忍不住要看罗雁,期待着她也能露出点不一样的表情。
罗雁浑然未觉,甚至开始研究地板上有几块砖。
她很擅长在这种别人交谈的时候发呆,静静地当作不存在。
吴会芳早就习惯,知道她肯定不自在,说:“我们不吃了,你们去吧,回见。”
别回见啊,王同光心里一急:“罗雁。”
喊得罗雁三魂七窍归位,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看他。
王同光急中生智:“我是想问你数学最后一题的答案。”
他这智其实也生得不怎么对,罗雁茫然道:“你不是文科吗?”
文理科用同张数学卷,只有最后选做的大题不一样。
王同光心想怪不得人家都说撒谎容易圆谎难,硬着头皮:“我,也试着做了一下。”
看不出来他还很有自我挑战的精神,罗雁:“不好意思,我考完就忘记了。”
她出考场的时候还跟王倩云对答案,结果睡一觉后跟失忆差不多,一被问眉头不自觉微蹙。
王同光赶紧说:“没事,也不重要。”
不重要还要专门问?
吴会芳又不是傻子,自然地往右跨一步,把好友挡在身后。
明明什么都没说,王同光就觉得人家把他看透,讪讪笑。
没出息,张宗明心中腹诽,嘴上:“你们要没事大家一块玩呗,人多热闹。”
吴会芳是喜欢热闹不假,可也得看是什么时候,铁面无私道:“我们有事,先走了。”
张宗明心想自己已经是尽力而为,人一走没好气:“你那张嘴平常不叭叭叭挺能说的?今天哑巴啦?”
同岁的表兄弟俩一块长大,一块上学,跟亲兄弟也没分别。
王同光:“我一见她就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个“她”,指的就是罗雁。
张宗明:“你自己好好想想,回头人家上大学,大把男孩子追着跑,还能有你什么事。”
王同光:“我现在就没戏唱,哪还有以后。”
张宗明:“那你继续偷偷摸摸喜欢人家吧,再过几年她嫁人,有你哭的。”
王同光:“你小点声,别坏人家女孩的名声。”
张宗明:“之前是学习,现在是名声。前怕狼后怕虎的,我是罗雁也瞧不上你。”
男人,没个男人的样子。
王同光被表弟一激:“那你说,我要怎么做?”
张宗明:“这不有会芳嘛,你让她问问,请罗雁出来看看电影吃吃西餐。”
王同光犹豫:“让人知道不好吧?”
张宗明:“你以为人家刚刚没看出来?”
吴会芳眼睛没瞎,当然看得出来。
没走出多远,她就嘀嘀咕咕:“王同光看你的眼神都发亮。”
罗雁:“兴许他眼睛本来就那么亮。”
不许打岔,吴会芳:“谁也别想瞒过我,他对你肯定有意思。”
罗雁:“这是我们俩第一次说话。”
言下之意是怎么可能。
吴会芳:“你还需要专门跟谁说话吗?往那一站,我看王同光都犯晕。”
罗雁:“他应该没有这么肤浅。”
有苗头,吴会芳:“你对他评价好像挺高。”
罗雁:“他会写文章,应该也有内涵。”
她就不行,笔杆子完全不听使唤。
这话有几分道理,吴会芳:“他长得不错,你俩站一块还挺郎才女貌。”
罗雁看自己看习惯,见谁也不过两只眼睛一张嘴,对此反应平平。
吴会芳倒来劲:“咱们年级,男生数他和……”
罗雁再怎么专注学习,同校的风云人物们还是略有耳闻,时不时附和几句。
两个人边走边说话,快吃午饭的时候才分开。
女儿回来吃饭,刘银凤还“嫌弃”:“就跟同学在外面下馆子呗,你看你哥,一放假就不着家。”
话音刚落,罗鸿前脚进家门:“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刘银凤诧异:“我以为你不回来吃午饭。”
罗鸿今天嘴甜:“外面哪有您的手艺。”
冲儿子这句话,刘银凤给他的面条里多放个鸡蛋。
罗鸿吃着吃着发现碗底还有,说:“哟,我也是过上罗雁的好日子了。”
说得像是谁在伙食上亏待过他似的,刘银凤:“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罗鸿:“我……”
后面的话没说完,改成:“爸,您怎么回来了。”
罗新民说句话都倒吸口气:“胃疼。”
一家人赶紧张罗开。
罗鸿力气大,架着他爸进房间,罗雁倒水,刘银凤找药。
三口子站在床尾直勾勾地盯着,罗新民缓过劲:“躺下来舒服多了。”
刘银凤:“你昨天在单位吃的什么?”
罗新民:“翻来覆去都是那几样菜,没吃别的。”
他一张嘴就费劲,捂着胸口。
往常也没见他疼得这么厉害,刘银凤:“要不上医院去看看。”
罗新民不喜欢医院,消毒水味老让他想起来截肢那段日子,脸上写满抗拒之意。
刘银凤也知情,妥协道:“那你躺一会,晚点还不好就必须去医院。”
罗新民没甚力气地答应,大家也就不吵他,退到客厅去。
一有事,父母就是孩子的主心骨。
刘银凤不至于一点点风吹草动都扛不住,说:“你俩愁眉苦脸杵这儿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罗雁下午本来也没事做,翻出本书看。
罗鸿昨晚没睡好,倒头补个觉。
兄妹俩各自在房间静静待着,很快派上用场。
三点多,刘银凤进房间丈夫怎么样,被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吓一跳,叫了两声没人应,手也跟着抖起来:“罗鸿,罗雁!”
连名带姓的,声音又大。
罗雁心里一咯噔,书一丢撒腿就跑。
罗鸿反应也不慢,兄妹俩挤在父母房间门口:“我爸怎么了?”
刘银凤死攥着儿子:“医院,必须去医院了。”
罗鸿安排得井井有条:“妈,您拿钱,我背我爸,雁子,去拦辆车。”
京市有出租车,不过数量不多。
罗雁边往外跑边担心拦不到,一颗心跟着揪紧。
好在她运气不错,一家人很快兵荒马乱到离家最近的第一医院挂上急诊。
医生检查完之后说:“阑尾炎,建议开刀。”
这就要开刀了?刘银凤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张嘴还想再问几句。
一双儿女已经非常的一致:“开,我们听医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