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罗雁都好奇:“分点什么?”
罗新民:“就这五间房,别的人家也不能告诉我们。”
没什么金银财宝,罗雁歇了追问的心,吃过饭宣布:“我要睡觉啦。”
这才几点钟,刘银凤看一眼座钟:“哪不舒服吗?”
罗雁:“我今天做了一整个月的事情。”
刘银凤都忍不住笑话:“还没人家一天的多。”
罗雁半点不觉得不好意思,洗漱后简单地在家冲个凉就回房间。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大声说话,但眼睛压根睁不开。
罗鸿不知道妹妹睡得这么熟,砰砰敲着门把她叫起来:“吃猪蹄不?”
罗雁一听见是吃的,本来睁不开的眼睛变得圆溜溜的:“怎么大晚上买猪蹄。”
罗鸿:“厂门口新来的摊子,就剩这俩,便宜卖我了。”
罗新民刚做完手术,刘银凤早年挨饿伤过脾胃,像这种油腻的宵夜只能兄妹俩共享。
罗雁洗干净手拿着啃,还喝一口汽水:“好冰,这又是哪买的?”
这个点,供销社的门肯定是关着的。
罗鸿:“陈老瘸家在挨着街的那面墙上开了个窗口,说是小卖部。”
罗雁:“那以后夜里买东西方便了。”
夜里?罗鸿:“我就没见你在太阳下山后出过几次门。”
罗雁:“乌漆嘛黑的,以为都跟你似的不着家?”
罗鸿屈指一弹:“再学妈说话看看。”
罗雁油乎乎的爪子挥舞着:“当心抹你脸上。”
罗鸿把肩头朝她凑:“抹吧,我这衣服也不怕脏。”
干电焊的一丝皮肤都不能露在外面,他上班的时候都穿着长袖工装,热得一下班恨不得寸缕不着,只套着件破破烂烂的背心。
光看,这衣服都快有罗雁的年纪大。
她道:“对了,给你看我今天新买的衬衫。”
妹妹其实没那么爱打扮,惯常的三件衣服换着穿。
罗鸿还挺聪明的,说:“建红那买的?”
罗雁打一个响指:“没错。”
又跟他说自己是怎么给十块钱的事。
罗鸿想象她撒腿跑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说:“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抢劫。”
罗雁:“我就是怕她跟我推。”
推是肯定的,罗鸿:“大家都这样,几个来回就好了。”
又道:“你不是都学会了。”
罗雁小时候是没学会的,所以人家留她吃饭她就真的坐下,请她吃糖她就真的抓一大把,一点分不清好赖话。
世俗的规则她现在已经消化完毕,却不代表能全然在其中,扁扁嘴:“可是很讨厌。”
罗鸿忽的长叹气:“讨厌也没办法啊。”
罗雁最知道哥哥的性格,看眼父母的房门,说:“王秃毛又发癫了?”
妹妹很不爱叫别人的外号,每次都是正儿八经的连名带姓,光是王秃毛这三个字就看得出来她有多么的同仇敌忾。
罗鸿笑:“没有,就是今天工时太长累得慌。”
车间全是体力活,空气不流通,一天下来汗都能流三斤。
罗雁:“那早点睡吧。”
罗鸿吃完也犯困,冲个凉沾枕头就睡。
倒是罗雁的回笼觉睡得不太好,还做了个没考上大学的噩梦。
她在梦里都很坚定地重复“我不可能考不上”,整个人像斗鸡似的到处找卷子被改错的证据。
一整夜把她累得够呛,醒来还迷迷糊糊的。
刘银凤好久没挣钱,充满热情地点灯熬油,见女儿起得早,说:“今天早上买着吃。”
挣的还不够买早饭的,罗雁:“那我去打豆浆。”
刘银凤:“少打点,你爸不能喝。”
医生交代的术后禁食没有这一样,但妈妈的“民间医生”可是给出不少小道消息。
罗雁:“我爸这不能吃,那不能吃,都饿瘦了。”
刘银凤:“放心,我今天给他炖汤喝,鸡腿也给他吃。”
这年头,有油水的东西都是大补。
罗雁:“行,那就不算他的。”
她收拾好自己才出门,在早餐店排队等着,又被人挤到后面去。
得亏窗口的陈阿姨跟她妈是老熟人,不然等到油尽灯枯她都得饿着肚子。
罗雁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太弱小,在心里演练着下次要如何应对边往家走。
她向来是想得到做不到,到家已经把这事撂一边,坐下来边吃早饭边看报纸。
才看到头条,她喊道:“今天可以查成绩了。”
刘银凤凑过来看:“那你赶紧吃完去学校排队。”
又不是限量供应的牛肉,查不查都不耽误最后录取。
罗雁不急不徐:“刚出分,成绩肯定还没到学校呢。”
刘银凤:“你皇帝不急我太监急,快点快点。”
罗雁被她妈推着走,只能囫囵把油条咽下去,噎得直捶胸口,还得哼哧哼哧骑车。
到吴会芳家门口,她停下来喘口气,才进去把人叫出来。
吴会芳是硬生生被叫醒的,只来得及刷牙洗脸,水还顺着脸颊往下滴。
她嘟囔着:“怎么这么快出成绩,我完蛋了。”
罗雁:“不至于不至于。”
又想起来:“再叫上白茹吧。”
白家离吴家近,不过她家里人说她已经出门了。
罗雁心想原来还有比她妈更着急的人啊,到学校一看更是乌央乌央。
教室里好几天没有人,已经铺上一层灰。
查分数的老师又还没从教育局回来,大家只好三三俩俩地在操场和走廊上站着边聊天边等。
罗雁跟吴会芳嘀嘀咕咕昨天没说的事情,听得吴会芳眉飞色舞。
罗雁奇了:“你怎么这么激动?”
吴会芳:“我光是想想你跟王同光站一块,就觉得很登对。”
罗雁:“八字没一撇呢。”
吴会芳:“我还不知道你,如果不可能,你会答应出去看电影?”
罗雁:“我就是觉得他人还可以。”
长得好,成绩好,接触下来脾气也不错。说句实话,在人才济济的四中都算风云人物,这样的男生大概很少有人会在第一时间否决。
吴会芳:“这倒是,我们小学就一个班,他不像别的男生会扯女孩的辫子。”
由小见大,罗雁:“他看着就是挺好相处的那类人。”
吴会芳暧昧地撞撞好友的肩:“过来了过来了,好人过来了。”
她的眼神也带着调侃,看得王同光不好意思,还是鼓起勇气:“罗雁,你也来查分吗?”
这话问的,罗雁也只能嗯一声,还得示意好友别笑了。
吴会芳认识王同光多年,没想到他有这么笨拙的时候,实在是憋不住。
王同光本来就白,这下更显得脸红,没话找话:“老师也不知道几点来。”
罗雁:“应该没那么快。”
王同光:“希望快点来。”
磨磨蹭蹭在这儿,说的没一句有用。
张宗明看不下去,光明正大地踹表哥一脚,咬着牙:“你倒是问啊。”
表现得太明显,吴会芳做回好人,接一句:“问什么?”
王同光:“问你们改天有没有空出来看电影。”
说得飞快,要不是罗雁早知道,估摸着都听不出来。
她说:“我可以。”
吴会芳多爱看热闹,可惜现实未必允许:“你们替我祈祷吧,如果能上本科,明天就可以。如果是大专,我得先在家禁闭半个月。”
王同光心一紧:“你绝对能考上的。”
吴会芳啧啧摇头:“这可说不好。”
罗雁忍不住扯她一下:“讲点吉利话吧祖宗。”
吴会芳很有自知之明,考出多少分都在她的接受范围,笑嘻嘻道:“都这这会了,忌口也来不及。”
也不知道该说她开朗还是乐观,罗雁无奈摇摇头,听见人群骚动,说:“来了。”
大家自觉地在教室门口排起队,等着老师挨个公布。
罗雁被夹在中间,只觉得学校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前前后后不会有人推搡,大家都很规矩地站在自己的地方,稍有人向前冲就会被其他人群起而攻。
很快,就轮到罗雁问成绩。
班主任在成绩条里翻翻找找,拿出一张:“你的,数字不错,369。”
够一串的,跟罗雁估计的差不多——比本科线高出不少,离清北还有点距离。
她认真鞠个躬:“谢谢老师!”
班主任满面红光:“不客气不客气。”
看样子学校今年成绩不错,扩建审批有望,新的家属楼也指日可待了。
罗雁心里笑,拿着成绩单反复看,不忘支起耳朵听好友的。
吴会芳考了298,比理科本科线只多出10分。
她道:“这下更说不好了,让我妈怀抱着希望等录取通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