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只是做的人更需要而已。
周维方不需要谁知道,自己心里高兴就行,嘴上应着未来姐夫的话。
大家你和我聊,我和她聊,一顿饭吃到两点多才散场。
周玉瑶和王德林一起走的,背影将将看不见,罗雁就迫不及待:“我也走啦。”
罗鸿交代一句“晚上要回家吃饭”,别的也想不出要说什么。
倒是周维方奇怪:“她这是急着去哪?”
罗鸿:“跟同学去看电影。”
周维方是知道罗雁早上去图书馆的,但只以为是她自己,这会说:“难得看她跟同学出去玩。”
罗鸿像是咬着后槽牙:“以后只怕不怎么难得了。”
周维方:“什么意思?”
妹妹说自己大嘴巴,其实是不尽然的。哪怕是定下来的关系,只要一天没结婚,罗鸿就不会拿出来说。
他含含糊糊道:“过年嘛,谁不玩。”
这倒是,周维方:“玩一玩挺好的。”
罗鸿皮笑肉不笑,摸出口袋里的烟:“来一根。”
他平常是不抽的,但身上总要备一包,这会心里烦得很,自顾自点上。
周维方推开他的烟盒:“执照都办好了,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罗鸿吐出一个烟圈:“你去过广州吗?”
周维方虽然觉得莫名其妙,还是照实说:“没有,不过今年兴许去一趟,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赚钱路子。”
罗鸿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来了兴趣:“车行的生意不够你折腾了?”
周维方:“一个月三五百,得折腾到什么时候去。”
他不混出点样子,自己看自己都没意思,还指望谁能看上他。
罗鸿向来知道他有野心,也不意外,把烟头掐了,说:“到时候要是能请假,我也去看看。”
如果妹妹真的跟周修和处对象的话,他总得知根知底。
虽然目的不同,但两个人也算粗糙规划好一趟广州之行。
第50章
罗雁不知道哥哥对“广州”两个字的反应这么大, 因为她压根想得没那么多。
她的人生离结婚两个字还非常远,截止目前也只写好下学期的学习计划。
再说,计划这种事怎么赶得上变化。
好比今天, 罗雁早上出门的时候也不知道她下午要跟男生去看电影。
但周修和是有所准备的。
他比约定好的时间早到影院,跟人打听好哪部片子最适合带女孩子看,在门口的小摊上买好新鲜出炉的爆米花, 站在风来风往又显眼的地方翘首以待。
不过罗雁到的时候第一眼没看到他。
她停好自行车,沿着到影院入口的阶梯往上走,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过头:“咦, 我以为你在检票厅。”
看他的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说:“外面多冷啊。”
周修和本来就没有京市人抗冻, 刚刚又回去换了身好看但是不保暖的衣服, 还逞强说:“还行,外面有太阳。”
就这点微弱的光顶什么用啊, 罗雁:“我们往上跑两步, 驱驱寒。”
她一步两阶梯往上蹦,周修和跟着她的节奏。
两个人在售票口站定,脸上都多出一丝血色。
周修和跟她商量:“马上开场的是《小字辈》,再等十五分钟有《瞧这一家子》,你想看哪个?”
现在一年到头上映的片子不超过两位数, 影院年头到年尾的排片都差不多。
街上的娱乐活动就那几样,连罗雁这样出门少的都看过这两部。
她道:“《小字辈》大礼堂天天放, 我们等一等吧?”
这样一来,还能聊十五分钟。
周修和其实也偏向后面这部,买完票说:“我们去里面等。”
室内的温度升高,暖和得叫人想打喷嚏。
罗雁揉揉鼻子,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尴尬。
周修和先找话:“下次见面估计就是开学了, 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罗雁:“也祝你新年快乐。”
她说话的时候习惯看着对方的眼睛,尤其是在这种指向性非常明确的时候,给人一种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的错觉。
周修和不自觉生出许多的希冀,说:“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嗯?一封信从广州到京市不知道要多久,说不准开学罗雁还没收到。
她犹豫一下还是没拒绝,掏出纸和笔:“我给你写地址。”
周修和当然知道她收到的时候不知是何日,然而少年人的情窦初开本来就是愚蠢的。
他珍而重之把纸放好,顺手还满意地拍拍口袋。
罗雁看着不知怎么想笑,霎时间对影院的天花板生出兴趣,仰着脸看。
周修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把爆米花递给她:“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罗雁:“我不挑食。”
又说:“下次我请你看。”
周修和的注意力在“下次”两个字看,自动忽略后面的部分,只顾着点头。
罗雁也满意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都觉得时间在扯闲篇里过得最快,十五分钟只在几个呼吸间,马上就能检票入场。
他们的位置在中间,是非常适合观影的座位,罗雁看得起劲,快散场才想起来边上还有个人,扭过头看一眼。
周修和一整场心不在焉,对上她的视线笑一笑,其中蕴含着一丝无奈的意味。
罗雁不知怎么的生出一种抱歉,凑近一些压低问:“你觉得不好看吗?”
幽闭的空间里只有幕布发出的光,明明灭灭像是某种信号,和周修和的心跳声几乎成同样的节奏。
他道:“我本来很爱看电影的。”
那为什么今天不看电影光看我呢?罗雁的脸腾一下红了,哦哦两声,假装镇定地直视前方,放在大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应该没说错话吧?周修和偷偷地看她两眼,发现她的手悄悄在心口处按了按。
为什么呢?是不是她的心跳也在为谁不受控制?
周修和一阵狂喜,突然对眼前的电影生出巨大的兴趣,余光却难以自持。
这剩下的几分钟,罗雁也没能看进去。
她甚至忽略周围的事情,被周修和叫了一声才意识到结束,被人群裹挟着往外走。
周修和道:“你晚饭回家吃吗?”
这个是哥哥特意交代过的,而且日暮西斜,罗雁大晚上也很少在外面晃荡。
她道:“嗯,回家吃。”
周修和虽然遗憾,但也不能强求:“那我送你回家?”
罗雁都能想象自己跟一个男生一起走到胡同口能传出多少热闹,说:“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周修和只是想磨磨蹭蹭地跟她多待一会,结果两个最合适的借口都被否决,绞尽脑汁想着第三个。
罗雁看他一眼,走到自行车前莫名其妙说:“有点撑。”
周修和敏锐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那我们走一会,消消食?”
罗雁:“行,正好走到路口,你回学校我回家。”
两个人推着自行车有意无意越走越慢,可惜这一段路不过几百米。
周修和不得不说:“开学见。”
罗雁:“嗯,开学见。”
按理说完再见应该走,不过她跨坐上自行车却没马上踩,总觉得应该再说点什么。
周修和等着她说话,等了一会只有沉默,小心翼翼道:“怎么了?”
罗雁也不知道,但是笑得很好看:“周修和,我走啦,再见。”
这应该是周修和第一次听到她连名带姓叫自己,每一个平仄仿佛都有新的韵律。
他头回觉得父母给起了个特别好的名字,看着她的背影,忽觉得京市光秃秃的树和灰扑扑的天自有意境。
心情好,就是看什么都顺眼。
罗雁连进胡同遇见嘴最碎的吴大娘,都能高高兴兴跟人家打招呼,不用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踩着自行车像一阵风飘进13号院。
旺财来福看见人回来就一蹦三尺高,绕着自行车兜圈子。
罗雁没从口袋里摸出什么,蹲下来摊开手给它们看:“我今天没带吃的。”
旺财来福闻着她的手,狗脸上写着“心如死灰”四个字,垂着尾巴走了。
成精了这是,罗雁笑出声,推开家里的门,松口气:“今天没人。”
就刘银凤一个人在看电视,她听见女儿说话,头只歪一点点,视线固定在屏幕上:“回来啦。”
罗雁撒娇:“妈,您倒是看看我。”
刘银凤敷衍地看一眼:“等会啊,这正关键呢。”
看吧看吧,罗雁无奈,抱上自己的脸盆:“我去澡堂了。”
刘银凤含含糊糊地应着,叫人疑心她说不准都没听清。
得,罗雁带上门往外走,在胡同里被玩兵抓贼的小朋友们撞得后退。
她倒是不怎么疼,就是觉得危险,说:“慢点慢点,别摔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