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唇角勾起一抹讥讽，转身走出圆拱形沙发区，绕过茶台，下了一阶台阶，到儿童房，星星坐在礼盒堆里，同时操控几台小汽车。
这里听到不到一点撕闹声。
沈确宠溺地摸着儿子的小脑袋，“肚子饿不饿？”
星星左看看身边的小汽车，右看看玩具枪，摇头，继续把玩手里的变形金刚，沈确失笑，“可是妈妈饿了，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那好吧。”星星站起来，纠结了下，决定放下变形金刚，拿起小汽车。
客厅。
姚胜婕还跪趴在地上，头发散乱，撕扯着周家父子，三人看到星星，立刻停止撕扯。
“奶奶，”星星跑了几步，看着姚胜婕的模样，犹豫了下，回头，“妈咪，奶奶怎么了？”
“奶奶摔倒了，爷爷和叔叔在搀扶她。”
星星立刻跑过去，连手里的小汽车都丢一边，帮着一起“搀扶”起姚胜婕，“奶奶，你怎么哭了？”
姚胜婕擦着眼泪，捋了捋头发，“奶奶摔疼了。”
“奶奶不哭。”星星小手揉着她的膝盖。
周聿白笑着说，“还是星星有办法。”说着就要伸手去摸孩子的后脑勺，坐在沙发上的姚胜婕立刻将孩子揽怀里，抬眼死死瞪着他。
眼看大战再次触发，沈确一记眼刀，再看周父已是严厉警告的脸色，周聿白终于闭嘴。
“妈，我陪您上去换衣服吧，”沈确看向周父，“爸，都快七点了，星星到现在还没吃晚饭，您带她吃点东西。”
听沈确这么说，姚胜婕才松开孩子，周父笑眯眯牵着孩子的手去了餐厅。
姚胜婕看都不看其他人，径自上楼，刚要关卧室门，沈确伸手挡住。
“你还想怎么样？”
“妈，我有话跟您说。”
姚胜婕转身进了衣帽间，摘下首饰，“你想说什么？”
“今天周总去幼儿园接走星星，我事前并不知道，”沈确单刀直入，“他说的那些话也与我无关。”
“你们两个狼狈为奸，这几年在公司都干了什么你们心知肚明。”
“公司的事各凭本事，这几年您也没少出力，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
姚胜婕连连冷笑，“那你想说什么，我儿子，绍卿是怎么死的？是你们，你和周聿白合谋害死了他，你说啊，说啊！。”
“你为什么要带绍卿上船？海难发生时，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为什么你跑出来了，我儿子没有，你至今都没有给我一个交代。”
沈确神情木然，她也想知道这些。
“星星你不准带走，绍卿的儿子，我自己带。”
沈确眼神陡然凌冽，咬着舌尖，生生咽下以往重复过无数次的争执话语，忽然笑了，“妈，我知道您给我儿子做过很多次DNA鉴定。”
“不止是您怀疑，我也怀疑。”
姚胜婕瞪大眼睛，咬牙切齿，“你们这对狗男女。”
她猛地举起巴掌挥下，手腕却被沈确握住，甩开，她连退了好几步。
要不是考虑她是周绍卿的妈妈，沈确早就动手，反正衣帽间没有监控，随便在她身上给几下，也不会留下伤痕，却能叫人痛好几天。
咦？
这种坏主意她真的是无师自通。
很符合小说里的恶女人设。
“您就不想知道我是给谁做的DNA鉴定？”沈确拿起她梳妆台上的经络梳，上面缠着几根头发。
“你这个水性杨花贱人！”
姚胜婕胸口起伏，心里确定自己和星星做了亲缘鉴定，却还是恨毒了沈确和儿子交往期间的背叛。
“您不用乱猜，就是你的DNA。”
她吹了下经络梳上的头发。
第10章
“你的DNA。”
这几个字仿佛能穿透骨膜，一瞬间，姚胜婕瞳孔扩张，僵在原地，脑海一片混沌。
难道她以前做的鉴定有问题？难道星星不是她孙儿？难道她被骗了？是周聿白？还是……
不，怎么可能是他。
不，为什么不能是他，周聿白也是他的儿子，是……
“不……”
“你不用多想，”沈确截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到医院，我才发现把您的头发给弄丢了。”
姚胜婕浑身瘫软，抓着梳妆台桌沿坐下，颤抖的手猛地捏紧护手霜，挤出乳液擦手。
“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天是林沐辰送我，我顺手拔了根她的头发做的鉴定，结果竟然也有血缘关系。”
沈确说完，微微颔首离开。
她知道，姚胜婕是被独子的死给困住了，但她不是蠢货，这些话足以让她去调查。
沈确没有记忆，她的圈子都在周聿白势力范围，她做任何事情，很难完全避开周聿白的耳目。
姚胜婕不同，只要她起了疑心，一定有办法不被周聿白察觉。
沈确心中一片森凉，周聿白，他们从假结婚起结盟，她助他获取周父信任，等他彻底掌控周家企业，那时，姚胜婕就再也无法跟她争夺抚养权。
底线是周聿白永远不能利用星星。
他触及底线，她即刻反击。
以姚胜婕对周聿白的恨，足以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沈确下楼，餐厅两大一小齐齐抬头，周聿白起身，“怎么就你自己，姚阿姨呢？”
“她说想休息。”
沈确走到星星身边，看到周父头顶的头发已露出白茬，拿着调羹在喂星星吃蛋羹。
她移开目光，俯身温柔地给儿子擦擦嘴，“吃好了吗？吃好了就跟妈妈回家。”
星星一下子从板凳上跳下来，挥挥手，“爷爷再见。”
周父捏着调羹的手僵了下，放下汤碗，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沈确，直觉她好像越来越难掌控。
应该说，一直都没能完全掌控，现下快要脱离掌控。
不止周父有这种感觉，周聿白也察觉到了。
初见她时，又伤又病，充满戒备的眼神让她的美貌极具攻击性，除此之外，没觉得哪里特别。
几年相处，她聪明狡诈却冷漠，对人充满防备，若非他确定她大脑损伤，再也无法重构记忆，只怕会认为她是在装失忆。
别说在外人面前，即使在周家，她也毫无破绽。
起初，她不听话，周聿白试过将她“丢弃”，想等她在恐慌害怕中屈服。
一个没有记忆，没有亲人，没有钱，异国他乡，身怀有孕，还有伤的女子，太容易驯服了。
她转头就给周父打电话，让他们送补品。
一个举动就让父亲再次疑心他。
仅靠姚胜婕两次撕闹，就看穿了他与周家的关系，还能加以利用，让他们互相牵制，自己反而安全，还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真正的沈确，没有这么深的城府。
周聿白去调查她的背景，很干净，很普通，与这座城市万千底层人一样，渺小如一粒尘埃，毫无存在感。
原来只是个聪明的小人物。
他放心下来，开始推进自己的计划。
等他完全掌控周家企业，她就永远只能做他的沈确。
婚姻也可以是事实。
周聿白不在乎她去调查沈确和周绍卿在船上的事情，不在乎她去做DNA鉴定，反正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杀出个霍隽衍。
他竟没能查出她与霍隽衍有交集。
沈确给星星系好儿童座椅安全带，关好车门，周聿白挡在她身前，“你去见霍隽衍了？”
“今天见到了。”沈确握着手臂。
“为什么去见他？你们说了什么？”周聿白有些急切。
“他说的楚词和我一起经历了海难，这几年查了那么多次，一无所获，我就算一直都想不起来，事情也要有个交代。”
“这些跟霍隽衍有什么关系？”
“当年的海难，除了绍卿，就只有这个叫‘楚词’的女孩遇难，他却认为我是楚词，你不怀疑吗？”
周聿白瞳孔瑟缩，握住她的肩膀，“我马上就拿到入围资质了，霍家也对这个项目虎视眈眈，偏偏这个时候他来找你，还牵扯出五年前的海难，动机难道还不明显？。”
沈确沉吟片刻，“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会小心。”
“霍隽衍这个人不择手段，我担心你会受他欺骗。”
“他骗不到我，”沈确浅笑，“我没有楚词的记忆，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抬手推开周聿白，“其实这件事很好弄清楚，查楚词身份，她是当年的遇难者，应该很好查，你会帮我查清吧。”
周聿白摸了下鼻子，“这个容易。”
“那我先回去了，”沈确上车，“你不用担心我，他说我是楚词，总要拿出证据。”
就看你们谁拿出的证据更真一些。
黄昏褪尽，灯火繁华。
盘旋路口，红灯。
沈确看着盘旋高架上交错穿插的车辆，双眸渐渐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