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贺吓一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声说：“干嘛。”
温泠瞪他，为他的情商感到堪忧，要不是有这张脸撑着，他估计早被骂死了，这世界对好看的人，总是会多包容几分的。
温泠说：“抱歉，他他…”
也许是察觉到商宸灼灼的视线，温泠紧张地又卡了壳，嘴里一直重复着他这个字，脸色涨红，就连颜清黎都忘了难过，看向她的眼神，闪过一丝茫然。
“温泠姐你…”
温泠好不容易停下了卡壳的声音，抿紧了唇，垂头看着餐盘里的食物，脑子里是麻的，攥着筷子的手僵在了桌子上。
“对不起。”温贺脸色很差，把注意力引到了他那边，“我没有那个意思，你继续问吧。”
温泠鼻腔涌过一丝酸涩，攥紧了手中的筷子，她心脏急促地跳动着，好几次，都想要开口解释，她有结巴的毛病，但是想到刚刚商宸和颜清黎听到她卡壳时的反应，哪怕没有嘲笑，只是茫然、疑惑、或者是夹杂着一丝心疼，但那也足够的刺痛了她。
上初中的她还算乐观，即便有点口吃的小毛病，但因为拥有家里足够的宠爱，所以她依旧很阳光活泼，哪怕说话快了、紧张了都会结巴，她依旧愿意积极地去诉说自己的想法。
那时的温贺还没有这么依赖她。
更是因为同为温家子女，犯了错，家里的长辈对她是嘘寒问暖，担心她有没有被吓到，对温贺就是非打即骂。
温贺那时嫉妒她，嫉妒到在一个学校上学，都不愿意跟她坐同一辆车去上学。
所以温泠那时都是跟班里的同学一起玩。
可不知从哪天起，班里同学对她的恶意越来越大了，或许也是不愿意演了吧，包括不限于，恶意地学着她结巴说话的样子，或是直接称呼她为结巴，很不尊重。
“哦，你说那个结巴啊。”
“你怎么会喜欢那个结巴啊，你不觉得她说话结巴的时候，样子很丑吗，真的很想一巴掌扇上去。”
“谁会喜欢那个结巴啊，搞笑，跟她坐同桌我都怕被传染了。”
“要不是看她家里有点钱，谁乐意天天跟在她身后跑，说话的时候还会流口水，真恶心。”
“……”
诸如此类的恶意很多很多。
温泠才会渐渐地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了，她宁愿被人叫做哑巴，也不愿意被人嘲笑是个结巴，说她恶心。
…
后半程的饭局，在沉默中度过。
结束后，几人走到门口，温贺知道温泠肯定不会想跟他们一起回学校，早就给小吴发了信息，把他新买的车开了过来，已经到了，还现在车门口冲他们打招呼：“温小姐，温少爷！”
温贺让温泠先上去。
温泠眼睛还有些泛红，她抬头看了眼商宸颜清黎两人，冲他们抱歉地点了下头，就抬了脚步。
“温泠姐…”颜清黎想上前，在温贺不怎么赞同的眼神下，还是止住了脚步，“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回学校吗？”
温贺想说话，温泠拉住了他的胳膊，动了动唇，她小声解释：“抱歉，我…现在想自己，待着，处理一下，情绪。”
看着她几近破碎的神情，颜清黎猜想，她应该是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始终没有说话的商宸只是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喉头艰涩，他连关心的权利都没有。
温贺的手机突然响起。
温泠顿了顿，还是停了脚步，听他接起：“许老师？”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温贺的神情严肃起来：“知道了，这就过去。”
温泠想说的话颜清黎先问出了口：“怎么了？”
温贺也挺费解：“不知道，就说让我赶紧去她办公室一趟。”
-
行政楼四楼办公室里。
许茗格外的头疼，她面前坐了一对夫妻，正是隔壁美术系的辅导员久久未联系上的贾鑫权父母，原以为只是学生叛逆，家长忙碌，都恰好没有接她电话而已。
谁曾想，没有接电话的原因是因为贾鑫权进icu了，昏迷了好几天，直到今天恢复了点意识，说清楚了是谁把他弄成这样的后，贾鑫权父母就来学校为他儿子主持公道了。
许茗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温贺会把人弄成这样，平时，温贺虽然说调皮，可他也有自己的底线，小打小闹就算了，较真起来，温贺只会懒得理，他不屑应那个战。
但贾鑫权父母一口咬定了他们儿子刚死里逃生，不会拿这事开玩笑。
旁边贾鑫权的辅导员王思阳同样头疼，她大概能猜到，贾鑫权隐瞒了他父母，他受伤的真相，温贺只是个背锅的。
门口传来敲门声。
许茗说：“进来吧。”
温贺走在前面，一起来的还有不放心的温泠。
王思阳疑惑了下：“温泠，你怎么来了，找老师有事？”
温泠有些紧张，舔了下唇，温贺解释：“老师，这是我姐，她担心我，就一起进来了解下情况。”
半敞开的门口，站着一起过来的商宸和颜清黎，她很着急：“为什么我们不能进去！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们还可以帮忙啊。”
商宸只冷淡说了句：“你以什么身份进去。”
颜清黎：“……”
她很憋屈，重重地拿背撞了下墙：“真烦。”
话音刚落的下一秒，里面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响声，两人瞬间对视了一眼，这情况有点不对劲。
颜清黎当即就要冲进去。
商宸死死地攥住了她胳膊，表情少有的崩裂：“颜清黎，你给我冷静点，还嫌事情不够乱？”
“那也总比站在这里什么都不管要好吧！放开我！”她低声抗议。
商宸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也不关你的事，冷静给我待着，你再吵，我给你哥打电话了。”
“……”
颜清黎甩开他的手，蹲在了地上，委屈至极：“烦死了。”
第7章 一定要让我伤心吗
上高中的时候，温贺叛逆期，有一次跟二伯伯吵完架后闹离家出走，谁也找不到他。
温泠跑去他们班上，问了所有人，大家都统一口径地说不知道他去哪了，还是他当时的女友，看不下去，偷偷告诉了她地方。
温贺在一家黑网吧。
那是在一条很窄、混乱的小巷里，温泠从没有去过那样的地方，身上永远干干净净的校服被沾上了很多泥点子，头上装饰用的蝴蝶结夹子，也不知道被巷子里哪家的衣架给勾了去，头发变得乱糟糟的。
等好不容易找到黑网吧门口。
看着那残破不堪的招牌，黑兮兮的店面，还有从进巷子里就一直没有散去过的腥臭气味，温泠皱紧了眉，简直无法想象，养尊处优的温贺怎么受得了的。
她鼓起勇气，推开了那遮挡的透明的土黄色门帘，刚进去，就撞上了一个醉鬼，那醉鬼拉着她的手，直往怀里揽，恶臭的嘴巴也要凑过来，温泠吓坏了，瞪大了眼，可那一刻，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画面，她竟觉得眼前的这画面有些似曾相识。
本就因为紧张而说不出话来。
那些过往的画面更是刺激着她，急促的呼吸，发白的脸色，让温泠也体验到了濒临死亡的感觉。
醉鬼自己站不稳，不小心将门口的小型饮品机给撞倒了，震耳欲聋的声响终于惊醒了网吧里醉生梦死的那群人。
温贺也是在这时，懒懒掀起眼皮，看了过去，就是这一眼，让他肝胆震颤。
他甚至觉得是自己熬夜打游戏，打出幻觉了，不然怎么会看到他们温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温泠会来这种脏污的地方。
温贺就是笃定了，他们哪怕把学校附近的网吧翻了个底朝天，也绝对不会想到，他会来这种地方的。
可温泠不仅找到了，还是一个人来的，现在还正被一个醉鬼欺负着，张着嘴，大口地喘着气，无声流着泪，眼神是呆滞的。
他摔了耳机，直接从桌子上跳了过去，目眦欲裂，后悔极了自己的任性：“姐！”
…
自那件事后，温贺的叛逆期就过了。
成为了一个十足的姐控，不会再觉得，有一个说话结巴的姐姐是件很丢脸的事，他会跟他的好朋友介绍，她是他全天下最好的那位姐姐，即便温泠也只是比他大了三个月。
很多事情上，都是温贺在照顾着她，也会尊重她不想在别人面前透露自己结巴的毛病，会努力帮她隐瞒。
这几年，温贺照顾了她太多太多，也帮她解决了很多麻烦，不过也因此，温泠时常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做得不够格，总是躲在他的身后。
所以在察觉到贾鑫权的妈妈走上来，目光不善时，她将温贺拉在了身后，往前走了一步，迎面就是挨了对方母亲的一巴掌。
镶了钻的美甲在她侧脸划过，留下一道殷红的痕迹，灼热的感觉，隐隐有湿热的液体黏在她的脸上，温泠感觉不到疼，只是有些难过，难过这事好像还是她惹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