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对，我去别的地方可没有这么容易学到手艺。”武志强摇了摇头，很是坚定的说道。
说完，他又递过来一个烤红薯，一个煮鸡蛋。
林香秀撕开一看，意外的说，“土灶烤的？”
“对，我早上放在火堆里烤的，特别香。”武志强笑呵呵的说，“师父，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带，这东西不费事，早上垫垫肚子不会胃疼。”
林香秀心里一暖，嘱咐道：“你自己也记得吃早饭，干我们这行经常错过饭点，保养身体也很重要。”
武志强点头，认真表示自己记住了。
两人在门口说了会话，身体也暖和起来，武志强主动骑上三轮车说他来蹬。
门卫大爷打着哈欠开门，眯眼看过来，“小林，这男同志是你什么人啊？”
“是我徒弟，新收下的，以后我教他学厨。”林香秀啃着温热的红薯，满脸坦荡的说道。
武志强仿佛意识到什么，也跟着附和，“对，这是我师父，一辈子敬重的那种师父。”
“哦，学厨挺好的呀。”门卫大爷笑呵呵的打了个招呼，拿上搪瓷缸子去买早饭。
林香秀收回目光，再啃一大口红薯，一边将口中的热气哈出来，一边赞许的看着武志强。
她压低声音解释，“我是个女人，也比你大不了几岁，家属院里的人看见我们走在一起心里难免要犯嘀咕。”
武志强已经明白林香秀的意思，他也掏出一根红薯啃上，忿忿不平的说道：“这些人都是闲的没事儿干，就喜欢嚼舌头。等我回去跟我妈学学骂人，以后听见谁说师父你的坏话，我来骂死他们！”
“那倒是不用，你骂不完，只要我是个单身女人，就永远有人盯着我。”林香秀倒是坦然，笑着说道。
她只是赞许的看着武志强，“你刚才的态度就很好，以后我们就以这样的态度相处，行得正坐得端，我们自己作风正派，别人再去说什么，那是他们的问题，跟我们无关。”
林香秀用事实教他，“你想学厨，想要精进手艺，也要有这样的想法，做人做事都是这样，心里的杂念太多想法太多，就没法专心致志的做事，明白了没。”
武志强若有所思，用力点头，“我懂了师父，以后我们相处的时候，我也会注意分寸，不会没大没小，别人看见我的态度，也不会乱想的。”
“好孩子！”林香秀觉得自己的辈分原地升级，不过她喜欢这种态度，“我们走吧，去菜市场。”
武志强爬上三轮车，林香秀也坐上三轮车斗，等她坐稳了以后就吩咐武志强出发。
现在是三月中旬，深城还没完全入夏，但白天也不冷。
只有早晨会吹来一阵倒春寒，冻得人打哆嗦。
林香秀摩挲了一下自己胳膊上冻出来的鸡皮疙瘩，突然想起昨天在幼儿园门口跟校车司机的对话。
那司机说，以前都是他老婆来开车……
不只是那司机老婆，邹燕红也会开车，这是林香秀认识的唯二两个会开车的女性。
她情不自禁的在心里想，也许她能成为第三个？
“你会开车吗？”林香秀试着问前面的武志强。
武志强兴冲冲的说，“会啊师父，我当兵的时候就是汽车兵，专门管开大车的，我们战友都夸我开得好，别的战友开车拉他们的时候，会把他们颠飞出去，只有我开的时候没人下车，只会在车上乱飞。”
林香秀：……
“开车难不难？”林香秀又问。
“一点都不难，特别简单！只要记住档位的位置，踩住离合挂挡，再松掉刹车，车就能往前走，想要开快一些就继续挂挡踩油门，可简单了。”武志强的声音跟风声一起传来，“用我老班长的话来说，方向盘上挂个饼子，狗都能开。”
林香秀把外套拢紧，喉咙发紧的说道：“那我好好挣钱，争取年底买一辆小汽车，以后我们开小汽车去买菜，就不用挨冻了。”
武志强被她说的一身热血，眼看路上没人，他索性站起来蹬，“师父，我等着给你开车，当你的司机。”
林香秀抿唇，无声的笑起来。
有了武志强骑三轮车，今天在路上花费的时间都省掉了不少。
到了农贸市场，林香秀走在前面，武志强跟在后面。
走到猪肉铺，林香秀跟熟悉的屠夫介绍武志强，拉着他说，“这小孩是我新收的徒弟，以后多多关照。”
屠夫抬眼看了看，跟武志强笑了一下，指了指林香秀，说，“你师父，是这个。”
朦胧的晨光中，他伸出沾染血污的手比了个大拇指。
他干屠夫这么多年，很少见到像林香秀这种带着虎劲儿的女人，一大早就窜进农贸市场，好像不觉得累似的，跑动跑西，一个人背着一大捆蔬菜和肉，不叫一声苦。
林香秀感觉不自在，买完猪肉和大骨头，让武志强背着放三轮车里，又继续往里走。
“猪肉要选新鲜的，首先就要看肉的颜色和触感，刚才我已经教你怎么看了。”林香秀想了想，又说道：“只有一个注意的点，买的时候一定要问清楚是国内的肉还是国外冷冻进来的肉，国外的肉有一股腥臊味，做出来很影响口感和味道。”
“如果你实在分不清，就看售卖的价格，一般前面屠夫现宰的就是好肉，价格也跟市场价差不多。”
武志强一脸虔诚的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纸笔迅速记下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记下来才不会忘。”武志强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脑子笨，不如别人聪明。”
“谁说的，你很聪明，也很踏实。”林香秀开始护短。
林香秀：“走，我们去买其他要用的食材。”
说话的功夫，林香秀已经带着武志强来到卖分割冷冻禽类的店面，她跟老板说了要冻鸡腿后，继续跟武志强解释，“猪肉不能买冷冻的，但鸡肉没关系，这个不会有什么异味，但是肉不如走地鸡的肉紧致。”
“知道为什么我会过来买吗？我们要看做给谁吃。我们的顾客现在只要求味道好、能吃饱肚子、有油水，冷冻鸡腿鸭腿便宜，完全符合这个要求。”
武志强低头，赶紧刷刷记下来。
写下来以后，他看见林香秀要去搬鸡腿，赶紧抢先上前接过，一个肩膀扛一个，放进三轮车里。
之后的几十分钟里，林香秀带着武志强在农贸市场到处跑，买完肉类买鸡蛋，买完鸡蛋买蔬菜，最后买了满满当当的一车，人几乎坐不下。
从农贸市场出来，师徒俩直奔店里，林香秀看了一眼手表，才不到六点。
她打了个哈欠，告诉武志强，“买回来的鸡先放在后厨的鸡笼里，鱼放水里养着，猪肉也找大盆泡上水，做完你就可以回家休息了，回头九点钟再来。”
“师父，这些东西我们现在不处理吗？”武志强有些犹豫。
林香秀摆了摆手，“现在还早，我要回家补觉，还要照顾女儿上学。”
她笑了笑，“你还没见过我女儿吧？等下午放了学带过来你就认识了。孩子叫林笑，今年已经五岁，现在上幼儿园，孩子醒来见不到我会害怕的。”
“志强，你按照我说的做，做完以后就可以回家睡觉了，等九点钟来了以后我们再开始备菜，迎接中午的饭点。”
说完这句话，林香秀嘱咐武志强，“临走之前记得把卷帘门拉上，不然会进小偷。”
紧接着，她坐上公交车回家。
到家以后林笑还没醒，林香秀又搂着闺女睡了个回笼觉。
快到上学的点，林笑自己醒来，也吵醒了林香秀。
林香秀爬起来给闺女煮了碗面又加了个荷包蛋，亲眼看着她上校车，这才揉着眼睛，回家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一洗，用脏的碗也洗掉，家里的家务拾掇拾掇。
做完这一些，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四十，林香秀觉得差不多了，骑上自行车去店里。
从家属院出来的这一路，自然是遇到不少人打招呼，林香秀也笑盈盈的看过去，偶尔停下来跟人闲聊两句。
她还跟其中两位家属说好，等他们的亲戚介绍过来，就请家属免费点两道菜，算是感谢。
一路寒暄完，林香秀嗓子都有些发干。
走出家属院的大门后，林香秀把围巾拉上去，捂住半张脸，一句话都不说。
这一路她都在心里盘算，她要从哪里开始教徒弟做饭，要怎么把自己的知识教给徒弟，要怎么给武志强练基础，让他不输那些从小训练的童子功大厨。
林香秀心里想着这些，一路骑车到了店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