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多谢了,我永远承你的这份情,往后有什么需要你提一嘴,我绝不推脱。“
“呵。”
崔彦轻笑一声,只觉得喉头发苦,瞧这话说的,跟他那些得力下属表忠心一个调调。
这些年他一路高升,这样的话听了不少,当时还都是挺受用的,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种滋味。
可转念一想,她不这么说又能怎么说呢,难道什么都不说让人以为她要做个无情无义不知回报的人么。
良久,种种苦涩在他心里一一跋涉而过,最终化成一句透心凉的声音:“你退下吧。”
待她退下之后,他方才把那一抹苦涩封尘在心房最隐秘的角落,恢复如常道:
“明儿一早,让王昭珩来见。”
长橙领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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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嘿嘿,时不时加更!
第38章 时间不多了
长橙退下之前,有心想劝一劝崔彦注意身体,早点歇下,但是看见廊下早已候在一旁的宴十,便知道他还有重要的事情处理,便只好悻悻退下。
仿似不愿承认自己还伤着,崔彦受伤的那只手还摩挲着一方雨花石,黑色锦衣松松披在身上,浓眉威压着一双厉眼看向跪倒在地宴七。
声音仿佛淬了冰:“沈娘子是什么情况?”
宴十上前单膝跪地,抱拳道:“爷,属下一直跟在沈娘子身边,确实如沈娘子所说是有故意将其推到疯马前的。”
崔彦手执雨花石在桌上敲了又敲:“是谁?”
宴十小心翼翼注视着他的神色,冷汗琳琳道:“白行首。”
“呵”,崔彦轻笑一声,狠狠就将手上那摩挲着的一方雨花石掷向了窗外。
“既然她这么喜欢推别人出去垫背,那就让她如愿,回京路上把她带上。”
宴十心神一震,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他只听清了最后一句话,回京路上把她带上?
只他们计划了三条线路回京,不知道爷说的是哪一条呀,他们做下属的如果没有领会到主子的意思,草率做决定,误了大事那离死也不远了。
崔彦见他双眼瞪得跟铜陵似的,忍不住骂道:“蠢材,这样心思不纯的人,还留着干什么?”
宴十被骂得满头大汗,才终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是让白行首走炮灰那条线了。
只他自己不说清楚,往日又跟她牵扯不清的,两个女人之前心生了嫌隙,谁知道他心里究竟更疼谁呢,三条路线走错哪一条丢的可是命啊,他岂敢瞎做决定。
指令既清晰了便连声请罪道:“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退下吧。”
崔彦习惯性的挥了挥手,才发现左手刚才掷那雨花石的动作过大,牵扯了刚包扎的伤口,这会一挥手又疼得他轻微的冷嘶了一声。
只这一声刚好被刚走出门的晏七听了去,便忍不住纳闷着,爷这伤来的也是莫名其妙的,明明沈娘子身边一直有他在护着,即使沈娘子冲到了疯马前,他也必定能够救下来的,何必爷自己亲自出手,还将自己伤成这样。
他真是很有点不明白,爷这不是没苦硬吃,自己找罪受吗,直到碰到了长橙,不忘虚心请教了下。
又得长橙一通阴阳怪气道:“就你这脑袋瓜想破了也想不明白,改明儿让爷给你赐个媳妇得了。”
他得长橙一顿排揎,悻悻准备回去歇着,还没走远,就见不远处宴九就带着一身伤,鲜血淋漓的飞奔回来了。
他暗道一声不好,怕是铁矿那边出了事,顿时连歇下的心情也没了。
书房的气氛重又变得凝重了起来,听着宴九拼着最后一口气,汇报完杉木乡乐尔村铁矿那边的情况后,崔宴的天灵盖都在冒着寒气,浑身不自然的紧绷着,沉沉靠在圈椅上,半天动弹不得。
良久,他才缓缓起身不停地在屋子里踱着步。
如今宁王已经对他们的动作有所警觉,势必会联合江宁官场对他们围追堵剿,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所有的证据都得加快了,不然他们出不了江宁。
再就是通汴运河了这一桩了。
崔彦拿起手旁的舆图,从江宁到汴京的距离,他反复绘制了好几条线路,计算着最安全、时效最高的行程安排。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
或是到了三伏天,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虽然供了冰盘,但是沈黛一晚上都没睡好,揣着崔彦给的这高“工资”,总有种飘在云端的感觉。
反复让自己好好冷静下来,该是规划自己未来的路了,虽说江宁是个好地方,但是她人惫懒惯了,还是想找一个风景气候好的,接近大自然的地方窝着。
可以买一个农庄,包下几十亩地,自己种点蔬菜瓜果,再在院子里打理出一片花圃,旁边放一张摇椅,她每天就躺在上面边摇边撸猫,日子不知道过得多悠哉。
只她这美梦虽然做的好,脑海却总是突然冒出崔彦如阎罗般阴恻恻的声音:“你倒是个会享受的。”
她吓得差点从摇椅上摔了下来,腿一蹬就从美梦中睁开了眼,想要寻找崔彦的身.影,趁着晨曦的微光朝里头探了探,却哪里看得见他人,屋子里面的一应物事都没有动过的痕迹,到处都透着一股子冷气。
他当是昨儿一夜都在书房忙着了,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想到此她不禁心里有点担心了,昨儿为她受了这重的伤,又通宵达旦的工作,这身体怎么受得住呀!
她思来想去便去膳房做了滋补、营养的汤膳,提着往书房去,不休息好歹要吃点,身体能量要跟上。
只她提着膳食来到书房的时候,崔彦已匍匐在案桌上颌眼睡着了,一向衣着得体的他此刻身上也有了褶皱,微微凌乱的发丝透着一股子浓浓的疲惫之感。
尤其是那垂吊下来的左手显得分外脆弱,让沈黛很是有一种负罪感。
似听到了声响,崔彦已微微抬起了头,一双漂亮的长眸布满了血丝,看着她手中的食盒,略带暗哑的声音道:
“你先放着吧。”
沈黛也知道这时候最是焦心、紧张,她也不好多言,放下便退了出去。
刚没过阶梯准备往水榭那边溜达一圈的时候,就见到小径上迎面而来的王昭珩。
他一身青衫,步履匆匆,只对她略一点头示意,就着急忙慌的往书房赶去。
得,这也来得太早了,这焦急的步伐,怕又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那刚才送过去的膳食怕是又白送了,真是够令人揪心的。
........
由于疯马冲撞过来的时候,沈黛被人推到了前面,王昭珩躲避及时,只手臂摔倒在地的时候受到了轻微擦伤。
但他今儿还是在衙门里告了两日假,一大清早的,由小厮打了水过来伺候着净了面后,坐在案桌前单手执箸吃着早点。
早点是名唤拾书的小厮刚从街市买来的香酥干脆的环饼,搭配着乌饭树叶汁浸泡糯米蒸制青精饭,虽然简单,但是吃起来却很是美味,比他日日在衙门或是拾书倒腾的那些饭食要好吃得多。
所以哪怕昨儿遭遇了那样的事儿,他这会儿的心情也算是尚可,只伺候在旁的拾书却有点担心道:
“郎君这两日都不去衙门了,那上峰本就看你不惯,怕是会给你小鞋穿。”
王昭珩嚼着环饼的唇微微上挑:“我去了难道就没有小鞋穿么,既然怎么都不招人待见,那不如在家清闲几日,那与泗州府此次联手修缮通汴运河工程就交给他们自个儿去处理了。”
拾书见郎君已有了主意,且他平常做事惯常都是谋定而后动,便不再多言了。
这时刚好院门被人“砰砰”的大声敲着,却是崔彦十万火急的派人有请,王昭珩便立即停了手头的饭食,抚了抚衣摆乘车随人往抚香苑而去。
一路上沿着小径往书房快步而去,碰到沈娘子也未作停留,只在碰到候在廊下的长橙时,抬头和他见了礼。
然后两相视线在空中交汇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他的眼神不如往日那般和煦,似审视、探究之意明显。
他原本坦荡、磊落的心境竟跟着出了一丝的裂痕,眼前不禁闪现刚刚沈娘子忧心忡忡的模样,又联想到昨夜在秦淮河畔疯马现场时,崔大人看向他冰冷的眼神。
沈娘子刚从书房出来的脸色并不太好,是受到了斥责吗,这么急着唤他过来是不是也要跟着被狠狠斥责一顿。
这样的念头一闪过,他忽然感觉呼吸有点急促,跟着就浮现出那沈娘子在那般情况危急之下冲过来的那一幕。
顿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才要拾阶的脚步像是灌了铅,耳边反复在回想着那一个声音:“元亮,我给你指门婚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