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彦却是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瞧他这自以为是的样子,就他这点心眼还去柴二陛下那里显摆,殊不知别人早就下了一盘大棋,等着他们表演呢。
是夜,两人把酒话桑麻,戴月荷蝉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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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茗园里,沈黛早早回了屋,整理了下今日在农庄的观察记录,也没甚胃口,晚膳就没进,只让红蝉早早备了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就上床睡了,睡到四更的时候,随着打更人棒子重重一击的声响,忽地就醒了,想往身旁人的怀抱拱一拱,却只触到一片空旷冰冷。
她才似是承认,他今夜是搂了那白行首在睡。
第58章 心里话
一夜宿醉,但是班还是要上的,长宁侯府是当今皇后娘娘的母家,住的宅子是柴二陛下登基后新赏的,就在皇城脚下,只一刻钟就可以进宫门。
是以崔彦一直到过了四更才丢了酒盏,就被陆绩勒着灌了一大碗醒酒汤,然后梳洗一番便上朝去了。
虽然头痛欲裂,崔彦还是很有敬业和专业精神的,朝会上仍然对答如流,柴二陛下很是满意,散朝后又将他召到了紫宸殿。
刚准备问起他改革试点的事儿,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他顿时就不太高兴道:
“崔彦,你是不是工作还不够饱和,一大清早的起来喝酒。”
后宋文人士大夫一向是有饮酒舞乐,或者召妓子作陪的习性,不过这里的妓子大多是才艺表演者,并不是后世通常理解的那个意思。
柴二陛下打小就被先帝丢到了军营里磨炼了几年,因此很是看不惯文人的这些习性,只他作为皇帝,臣子们尽心尽力为柴氏江山服务,他也不能显得太刻薄,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了。
只对着崔彦这个他最是信赖的肱股之臣,便没多少顾忌了,该是不满的地方都会直接表现出来。
崔彦则面不改色道:“昨儿沐休我特地出城去京西看了几处试点,回来便有些晚了,又正好碰到陆绩从明州那边搜罗了两坛子秋月白,就趁夜陪着他喝了点。”
他这话是赤.裸.裸的将自己给摘了个干净,他反正是休假还出去工作,然后喝酒也是为了陪他的小舅子。
果然,他这话一出,柴二陛下一下子就被噎住了,再说不出加工作的话来,却故意开始考他昨儿实地查看的结果,崔彦是个严谨的实干派,工作是实实在在都做了的,自然难不倒他。
崔彦回答的漂亮,柴二陛下稍作满意,此事儿就算揭过。
他才开始悠悠的叹道:“说起陆绩在明州市舶司确实干的不错,昨儿端阳过来跟我说,她想让安驸马去福建市舶司。”
“你怎么看?”
崔彦能怎么看,这都是皇帝的家务事,问他一个外人他能怎么回答,只斟酌道:
“本朝驸马不得干政,只市舶司只管海贸,说起来跟政治也就打个擦边,至于要怎么判定,端看官家如何决断,想必有端阳在,下面的文官也不敢太过置喙。”
“哈哈。”
听到后面,柴二陛下忍不住笑了,想起端阳公主的丰功伟绩,想当年她可是坐在先帝的肩上,一个不高兴就敢把随侍在一旁的老夫子们的胡须给拔了,再反抗一点的,她还会催先帝将他放下来,蹬着个小腿追在人屁.股后面要将人裤子给掀了。
是以下面的文臣一般不敢和端阳叫板,然后她虽不是他的同胞妹妹,但是当年他能顺利登基,她在先帝面前没少美言。
于是柴二陛下接着道:
“朕想着,安驸马有状元之才,去了福建也出不了什么错,便允了。”
崔彦......你都准了,还来问我干嘛,故意溜我呢。
他就是这样,已经决断的事儿,别人跟他意见不同的,不仅说服不了他,还得把别人掰过来站他那边了才行。
他现在头还沉的很,胃里也是一股翻江倒海,只说:“官家圣明。”
然后就行礼告退了。
只出来后,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看着两边巍峨的宫墙,他才不屑的撇了撇嘴。
那个安驸马虽有状元之才却无状元之志,本来他虽是农家子出身,但是以状元身份作为起点入朝做官,踏踏实实好好干,也未必没有入阁拜相的那一天,王昭珩的家世不比他好多少,但是别人就是靠着一副敢闯、敢拼、敢做事实的冲劲,虽只是探花出身,却深受柴二陛下的看中,如今已是正四品的御史大夫。
可他呢,仗着一副好相貌非要走端阳公主的裙带关系,如今被文管集团踢出了局,却还想着去油水丰厚的市舶司捞上一捞,跟个市侩商人去挤,哪还有一点的文人风骨。
虽说是端阳主动看中了他,但若他坚持以家中有妻儿来拒绝,以端阳的性子哪怕再喜欢也不会强迫他。
他倒是好,跟了端阳后便从头到脚的焕然一新,每日只管华衣美服、奢靡享受,这般性子,希望去了福建不要捅出什么篓子来才好。
他这思踌间已出了宫门,长橙早已牵了马车候在一旁,他扶着微微泛疼的腹部登了上去,就沉沉的靠在车背上。
长橙见他这样子心疼不已,赶紧将备好的砂仁汤递给他道:
“爷,这是胃疼又犯了,快将这孙大夫给配的砂仁汤喝了,好缓一缓。”
他这胃病说起来还是五年前去庆洲和西夏战役督军时,风餐露宿、饥一餐饱一顿得来的,只回了汴京以后,就请了名医孙思明开了方子养着,这养了五年其实已经大好了,只这两日又接连沾了酒,有点复发了。
他自己到不觉得有甚所谓,端起汤药一口就喝净了,马车就缓缓朝衙门里驶去。
长橙收拾了汤碗,瞅了瞅他苍白的神色,决定还是多嘴道:
“爷,你昨儿急急回来给白行首解围的事,被沈娘子看见了。”
崔彦一惊,本已合着的双眼,瞬间就睁开了,拼命回想着昨儿在潘楼大街他究竟做了啥,又说了啥。
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没干啥,也没说啥。
但不知为何心里不禁有点发慌,瞥着已经转身欲走的长橙,硬是喊住了他道:
“那沈娘子可有说什么?”
长橙才在内心暗道,他也知道急了,刚才说完之后就只看见他优哉游哉的不发一言,还以为多么不当回事呢。
这会让见他急,当然事无巨细的都汇报遍道:
“沈娘子当时脸色就不好了,还生气的问我‘这就是你们世子说的急事?’,后面去文化夜市也没什么精神,都没咋逛就回府了。“
崔彦一听心里却有点酥爽,她竟是和自己一样,看不得他同别的女子一起么,她生气了是不是代表她心里其实是在乎他的。
她昨儿在那田埂上脸色不好,可能只是走累了,想歇会儿,可能她都没听见那几个小娘子的话。
当初在李家村,他和她之间还只是暧昧关系,她还没有完全成为他的女人,那时候是她和萧策和好的最好时机,她都没有相认,到了现在她应该更是没有和他相认的想法了吧。
想到此,他这一天一夜的郁闷不禁一扫而空,看向长橙的眼神也和煦不少:
“她今早心情如何了?”
“我来的时候还没起呢,不过听红蝉说,昨儿夜里应是醒了几次,想必是没有休息好。”又机灵道:
“对了,昨儿下午沈娘子还跟我提起,她似乎有什么问题想要请教你,爷不如下衙后亲自去看看。”
崔彦点了点头,去肯定是要去的,只是他昨儿气闷丢下她,又恰好去处理崔苗和白行首的纠纷被她给瞧见了,想起宴十跟他汇报的,那日她和崔苗对峙时卑弱的样子,她当时是不是也希望他可以出现然后站在他那边。
想到此,他的心里不禁划过一抹心疼,便对长橙道:
“你去府里库房翻翻,我记得有个水晶、莲子的念珠颈饰,你先给她送过去。”
长橙眼神微闪:“爷说的是夫人嫁妆里的那个?”
崔彦闭着眼睛点点头,就靠在车背上沉沉睡着了。
长橙才轻叹了一声,爷以前不是说夫人的嫁妆都不能轻动,要全部留给世子夫人的,却原来规矩、原则都是可以打破的。
可沈娘子毕竟是个外室,他是希望爷和她能在一起幸福快乐,可一想到爷以后终究要娶妻的,太过宠爱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了。
只他一个做下人的总不是按照主子的吩咐行事,总不是赶着回府去准备去了。
.......
茗园。
昨儿夜里沈黛四更醒来后就有点心绪不宁,后半夜几乎没有睡,一时想着崔彦和白行首赤.身相拥的模样;一时又想着萧策那个渣男在江宁查到了她为人外室的消息,正在京城四处散播,一些故人旧识分别对她以及父母、哥哥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