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点了点云姐儿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宠溺一笑,“你跟朗哥儿两个,一对姑侄,两个吃家。”
赵氏说朗哥儿跟云姐儿一样,云姐儿高兴地嘻嘻直笑。
齐贺早进了堂屋。
翠丫也把饭菜摆好了。
赵氏把云姐儿的银票放回来西里间,一家人坐下开始吃饭。
吃饭的时候,赵氏说,云姐儿也不小了,明儿就让她跟着苏桃学着给自己做个荷包。
一家人吃过饭,赵氏又拉着云姐儿嘱咐,嘱咐她记住苏家阿叔、婶婶的好。
云姐儿被赵氏说得昏昏欲睡,赵氏留下齐贺、苏桃,带着云姐儿去里间睡觉。
赵氏平常没有留过他们,苏桃想着赵氏或许是有什么话跟他们说。
齐老二沉默寡言地坐在他的位子上,东摸摸西摸摸,身上板正的衣裳拽了又拽,看出来他心里好像有事儿。
赵氏哄睡了云姐儿走出来,刚用过饭的她跟齐老二要了一盏茶。
她喝了一盏茶,抿着嘴捋了捋头发,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
赵氏盯着齐贺一直看,苏桃也跟着她的视线望向齐贺。
苏桃想,婆母是有什么话要给相公讲。
齐贺微微一笑,回望赵氏,“娘,是有什么话要给儿子说吗?”
往常咋咋呼呼的赵氏突然红了眼眶,她转头看向齐老二语带哽咽:“老头子,你说吧。”
齐贺望向齐老二,齐老二也抓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齐贺表情严肃,他好像知道他爹娘要跟他说什么了。
齐老二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喉咙,盯着齐贺,艰难开口:“五郎,其实…”
他嘴唇微微颤动,“其实…你是爹从外面捡来的。”
苏桃原本手里拿着两个干枣子,她一惊干枣子掉到了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出去。
她忙看向赵氏,赵氏已经拿着汗巾子在擦眼泪了。
不是玩笑。
她忙又看向齐贺,儿子都一岁了,突然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会不会伤心?
齐贺一脸的平静,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苏桃很担心,她站起来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抓住他一只手紧紧握住。
齐老二见齐贺还算平静,便把怎么发现他?他伤得如何如何重,拉回去赵氏不分日夜的照顾许久他才醒,等等一切事情都说给了他听。
赵氏回忆起那段日子只顾着流眼泪,苏桃紧握着齐贺的手想要给他安慰。
可齐贺依然平静,他喃喃道:“原来我当时差点儿死了啊。”
他胸口有个一拃长的粉色疤痕,赵氏总说是他调皮,刮到树枝上留下的。
若是他没有恢复记忆或许他就信了。他当时就在想自己怎么就失忆了呢?
原来是他失血过多,又磕到了脑袋。
十一岁那年他从桃树上摔下来,恢复记忆后是有想过要对齐家父母说出实情的。
因他年纪小不成熟,心中埋怨自己的祖父为了皇家牺牲了自己,故而思虑许久之后决定继续装作失忆,就做齐家的儿子。
他要用功读书,科举入仕,给陆家的人看看,他们舍弃的孩子不仅没有死,还凭着自己的努力进入了朝堂。
当年的始作俑者也必须死。
而齐家爹娘没有儿女,一直把他当作亲生的养着。
据他所知,整个西柳村,包括整个齐家都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不是亲生的。
知道的只有齐氏族长和齐老二这一辈的几个长辈。
他小时候已经作了决定,一直做齐家爹娘的儿子,他们告诉不告诉他真相都无所谓的。
他释然一笑,“爹、娘,不管我是不是你们亲生的,我都是你们的儿子。”
赵氏拿开敷在眼睛上的汗巾子,不可思议的看向齐贺。
齐贺笑:“爹娘是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了吗?以前爹起早贪黑去桃园做工,娘在家里养猪养羊,辛辛苦苦挣得钱都给我读书了。
小的时候,家里拮据,娘为了省钱给我读书跟爹两个人冬天连双足衣袜子都没有。
我读书用的笔墨纸砚,穿衣吃食,从来都没有短缺过。爹娘一心一意地对我,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儿子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只要爹娘认我,我都是爹娘的儿子。”
齐贺说完,原本默默流泪的赵氏,呜呜呜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心中有欣慰,有感动吧。她也说不清楚,就是感觉心里酸软,忍不住想哭。
齐贺放开苏桃的手,走去赵氏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第176章 一切如旧
赵氏抱着齐贺的胳膊哭,嘴里嘟嘟囔囔:“我怎么不认你这个儿子?在你一醒来叫了我那声‘娘’的时候,我就认定了你这个儿子。”
齐贺任由赵氏抱着他哭,也不会出声哄一哄。
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惊了,苏桃坐在椅子上有些不知所措。
她相公齐贺不是齐家爹娘的亲生孩儿。
他相公齐贺即便知道自己不是齐家爹娘的亲生孩儿,还是愿意一直做他们的孩儿。
齐贺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婆母这是激动的哭了。
看着赵氏这样哭,苏桃心疼地想过去安慰安慰她,于是便站起来走到赵氏身旁,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肩膀。
“娘,别哭了,哭多了伤身体。”
齐贺悄悄地给苏桃让了位置,苏桃安抚赵氏一阵儿,她才哽咽着慢慢止住了哭泣。
苏桃赶紧让齐贺去灶房倒了点儿温水,给赵氏拧了条湿热的棉巾子回来。
赵氏接过棉巾子擦了擦脸,她没有那么激动了,便拉着齐贺的手说:“五郎,娘猜着你原来的家该是富贵人家。你现在做了官,要是…要是你想要找原来的家人,爹娘也支持你。”
齐贺淡定从容,“娘,缘来自会相聚,咱们莫强求。”
赵氏:“现在日子好了,娘原本觉得这样也挺好,可你偏偏那么争气,还给娘挣了个诰命回来。娘受封了这个安人,心里打鼓,总觉着这该是给你亲娘的,她可是生了你一场。”
齐贺:“娘,你也是我娘啊。生身之恩大于人,养育之恩大于天。这诰命也是你该得的,娘你不用受之有愧。”
听了齐贺的一番话,齐老二终于不再坐立难安。
赵氏连声道:“好好好,娘明白五郎的心意了。”说着又把湿巾子捂在了脸上。
都说出来了,齐老二、赵氏的心里也都轻松了,赵氏哭哭啼啼完全就是感动的。
苏桃又轻轻抱住她,无声地安抚。
赵氏心里好受了,时辰也不早了,她便让齐贺、苏桃两人赶紧回去休息。
洗漱一番,苏桃躺在西厢房的床上,她伸出手臂紧紧抱住齐贺宽阔的胸膛。
齐贺太过淡定,苏桃怕他心里压抑着情绪对身体不好,于是靠在他怀里轻声说:“相公,不管你心里是伤心还是难过,都不要压抑着。”
知道不是亲生的情绪波动在十一岁那年就已经过去了,他没有什么伤心难过,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震惊。
他侧过身,把苏桃抱进怀里,轻声呢喃:“让阿桃担心了,我没事。”
苏桃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表情比往常都要严肃。但是脸上却是没有一丝多余的难过情绪。
她转身看了一眼在床里侧睡得香甜的朗哥儿。
扒拉开齐贺搂着她的手臂,往上面蹭了蹭。
情绪不要埋在心里,发泄出来吧,哪怕是用别的方式。
苏桃亲了亲齐贺的下巴,又亲了亲齐贺的鼻尖儿,轻浅的吻像雪片一片片落在齐贺英俊的脸上。
齐贺嘴角微微翘起,柔软的唇瓣又落在他的微凉的薄唇上,毫无章法的如一只迷路的蝴蝶。
苏桃的主动,让齐贺似火般瞬间燃烧了起来。
火势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大火如一望无际的干草被点燃,熊熊燃烧,焦灼着柔顺的苏桃。
无论如何汹涌,苏桃都坦然接受,只希望齐贺能完全释放自己。
外面天儿寒冷,屋里的炭火也早已经熄灭。
可苏桃身上粘腻腻湿漉漉地都是汗,她轻启着唇儿喘息着,被齐贺紧紧搂抱在怀里。
等了好一会儿才消了汗,齐贺披上衣裳出去帮她打回来一盆温水,简单地帮苏桃擦拭一下,两人便相拥着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谁也没有再提昨天晚上的事儿,好像那件事没有发生。
人日那天,苏桃拿了金箔剪了两个小人儿,给云姐儿挂在了双髻上讨个彩头。
人日过后,齐贺便要开始上值了。
差不多正月底,齐三郎跟杏儿便要回西柳村。
苏桃也跟齐贺商量了一下,给二丫送什么添妆回去?齐贺让她自己拿主意。
苏桃便去找赵氏商量。
在乡下的时候,添妆也就是那老几样,赵氏随口就来,“家里添妆不就是添些枕套、木盆、一块布头之类的。”
苏桃哭笑不得,“娘~,咱们现在不能跟以前比了,去岁过节,我爹回去还给叔伯家他们带了好几匹料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