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他的身影伴着扬起的轻尘渐渐远去,只留下一个挺拔利落、不拖泥带水的背影,透着江湖儿女的洒脱与坦荡。
到了城门外,宋春鸣驾着马车,却要与方松鹤分道扬镳。
方松鹤问:“你不随我一起回师门?”
宋春鸣道:“听闻北域连年遭灾,如今疫病兴起,饿殍遍地,我与樱樱打算去北域。”
蓝樱樱推开车窗,看着马背上的方松鹤,轻声说道:“我们想去力所能及的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也许我学的蛊术能够用的上,哪怕只能在北域救下一人,也是我的幸事。”
疫病,那是很容易被传染丢去性命的,他们想去北域,想来也是为了弥补以往的过错,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一些。
方松鹤没有拦,“好,你们此行多保重,如有需要,写信回来。”
不多时,城门外,一辆马车往西而行。
方松鹤回头看了眼城门,突然想起了行囊里的那只洗干净了的绣鞋,他想再送回去,可转念一想,绣鞋的主人已经先一步洒脱的离开,身外之物,大抵也不必再执着。
方松鹤这一次没有再回头,双腿轻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往东四蹄腾跃。
风掀动他的衣衫,马蹄踏碎落日余晖,他的身影很快缩成官道尽头的一点,将城门内的喧嚣与热闹,彻底留在了身后。
第197章 番外随心而为(上)
楚禾与阿九一路吃吃喝喝,终于回了家,得知方松鹤一行人已经离开,她还有些小小的怅然。
阿九凑到她的面前,笑容和善,“阿禾要是想倔牛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找他玩呀。”
楚禾打了个冷颤,搓了搓手,说道:“暂时不急,不急。”
等楚盛查完账回来,又是抓着楚禾与阿九好一通念叨,楚禾听得头都疼了。
阿九懵懂的眨眨眼,“爹,我和阿禾都累了。”
楚盛的声音戛然而止。
舟车劳顿,年轻小夫妻多少都有些疲态。
楚盛哼了一声,“行了,回去休息吧!”
楚禾拉起阿九的手,两个人赶紧跑出了厅门,没过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他们这健步如飞的模样,又实在是看不出来有哪里累的?
回到自己的屋子,楚禾一眼看到了放在书桌上的一封信,她拿起信,抽出信纸打开,意外的挑了一下眉。
这封信居然是宋春鸣与蓝樱樱留下的,那些道歉与愧疚的话,她一目十行的看过去,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信封里又掉出来了一个银色的小铃铛,楚禾捡起铃铛看了看,奇怪的是这铃铛发不出声音。
“阿九!”
楚禾一回身,表情略有些窘然。
只见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床上,衣服成了松松垮垮的模样,肩头微露,白花花的胸膛若隐若现。
他的指尖还捏着半开的衣襟,睫毛垂落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似乎在考虑该脱个什么程度才合适。
听见女孩唤自己的名字,他迅速抬眼,慵懒的眼底蒙着层兴奋,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点哑:“阿禾,我已经准备好——”
“阿九,这是什么!”
楚禾扑进了他的怀里,却并非是对着他亲亲抱抱,而是坐在他的腿上,贴着他的胸膛,把小铃铛拿起来,悬在了他的眼前。
阿九目光幽幽,语气里隐隐也有了哀怨,“允死君。”
“允死君?好奇怪的名字。”楚禾靠在他的怀里,小腿晃来晃去,好奇的问,“这有什么用?”
“把它放进火里烧,藏在里面的蛊虫便会在死之前痛苦的发出宛若是‘允死’一般的声音,这只惨叫的母蛊受到煎烤时,中了子蛊的人也会如同遭受焚烧,最后变成瘦巴巴的人干,就这样死了。”
楚禾惊得坐直了身子,“所以是有中了子蛊的人,把能够操控生死的母蛊给我了?”
阿九摸摸她脑后的发,柔软的触感,熟悉又舒服,他笑,“对呀,就是这样。”
楚禾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是蓝樱樱留下的。”
阿九摸摸下颌,也冥思苦想了一番似的,学着她的模样,说道:“用这种东西来操控生死,倒是很像那只傀儡的作风。”
楚禾回家的路上已经收到了方松鹤的飞鸽传书,知晓了蓝樱樱的身世。
五岁的小女孩一次好奇心旺盛,没有想到会招惹上一个见不得人间圆满的疯子,由此引来了一场血雨腥风。
就像是六十年前,“蚩厌”能够屠杀梧桐村里所有的人一样,十五年前,他不过动动手便让人家破人亡,人命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可以随意玩弄的乐子。
屠杀了苍家满门的“蚩厌”才是罪魁祸首,自然怪不到一个五岁的女孩头上。
但楚禾对于蓝樱樱把自己丢进寒潭这回事还是耿耿于怀。
她又放松的靠在阿九的怀里,盯着铃铛看了一会儿,说道:“蓝樱樱这是什么意思?”
阿九道:“放着碍眼,我去将它烧了。”
楚禾放下手,忽然说道:“我想起了影随风和易莫离。”
阿九歪着头,眨了眨眼。
“影随风为了一己私欲杀了诸多无辜的女子,易莫离为了复仇,设计破坏了上官姑娘与闻人不笑之间的夫妻情分,又借云荒不朽城的力量,引来了沧海洲之乱。”
“影随风也好,易莫离也罢,他们想要回头的时候,都因为杀孽太重,而无法再重新开始。”
“还有小重阳,他想活,却也没能活得了。”
楚禾语气渐渐低落,“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那个疯子,他们和蓝樱樱,或许都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吧。”
阿九低声呢喃,“阿禾,你怎么了?”
楚禾抬起脸,黑润润的眸子里都是他的面容。
如果她没有和他相遇,或许是他们之间就差了那么一点点,阿九是否也会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平心而论,阿九确实是算不得好人,在与她在一起之前,人命在他眼里不过也只是草芥。
他与“蚩厌”是那么相似,却也不像。
楚禾伸出手,搂着少年紧实的腰间,把他抱得紧紧的,然后像是吸猫似的,埋脸在他的颈窝,狠狠地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能和阿九在一起,真好。”
阿九被她蹭得有些痒,轻轻的溢出了笑声,“阿禾好像是小狗。”
可不是吗?
她总是对他又是嗅又是咬的,仿佛他是一块美味的糕点,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香味,说她是上了瘾也不为过。
到了后来,那封信与铃铛都被丢进了仓库里,再也没有被人拿出来过。
冬去春来,又是新的一年。
赵荣月送来了喜讯,她生了个儿子,赵疏星则是叽里呱啦的写了一大堆的话,邀请楚禾他们去喝孩子的满月酒。
可惜出现了不可抗因素,楚禾与阿九都没去得成。
初夏的时候,他们又收到了黑雁与白鸽寄来的信,他们生了个大胖丫头,升级做爹娘了。
江湖里偶尔有消息传来,有一位穿着红衣的姑娘,拿着一把长剑,接连端了好几个邪祟的窝点。
每每有她出现的地方,便会有一大一小追过来,可惜他们始终都慢了一步,连姑娘的衣角都摸不着。
慕容山庄里也传来消息,慕容昧翡如今已经能够打败慕容庄主,剑之一道上,已经难逢敌手。
慕容庄主退位让贤,慕容昧翡继承庄主那一日,也是她与慕容昧心成亲的那一天。
楚禾收到了喜帖,和阿九出门去喝喜酒。
第198章 番外随心而为(下)
还是一匹马拉着车,小青蛇趴在马儿的头顶,与同样趴着的大眼仔嘀嘀咕咕的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没过多久,车窗推开,少年的脑袋伸了出来,发出了干呕声。
楚禾赶紧拍拍他的背,心疼的说:“我就说你不舒服不用出来,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阿九缩回脑袋,病恹恹的蜷缩着身体,头枕在楚禾的腿上,苍白如玉的面容,如今尽显脆弱。
他闷声说:“我不要回去,我要和阿禾一起去喝喜酒。”
楚禾用帕子擦擦他额上的虚汗,拿出一颗酸梅喂进了他的嘴里,颇为无奈的说道:“炫耀这回事,就有这么重要吗?”
阿九盯着楚禾隆起来的小腹,一双骨感细腻的大手轻轻的覆上去,认真的说道:“很重要。”
原来,楚禾之前无法去枭城喝赵荣月儿子的满月酒,是因为她刚怀孕,不宜舟车劳顿,只能送去贺礼以表心意。
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胎象很稳,用阿九的话来说,那就是哪怕他再带着楚禾去跳个崖,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定没有问题。
在生命力顽强这一点上,这个孩子妥妥的是遗传了他的特性。
阿九又凑得近了一些,红眸里闪闪烁烁,轻轻说道:“小宝,等你出来,我就带你去抓虫子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