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好比是一个喷嚏,本来就要打出来了,却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又憋了回去,真不痛快。
楚禾平日里看着强势,现在却是一个劲的蹭着他撒娇,“你不要闹脾气了,你不开心,我就不开心,小青也不开心,我们一大家子都不开心了!”
一大家子。
莫名其妙,阿九的心头仿佛是被烫到了。
从小到大,他都是孑然一身,对于“家”的概念并不如常人那般清晰明了,只随着楚禾随口的一句话,他的身体竟然变成了沉甸甸的模样。
胸口有些发胀,涌现出来的情绪也很陌生。
在这瞬间,堵在他身体里的未消散的杀意而化成的沉闷,通通消失殆尽。
楚禾靠在他的胸膛,抬起漂亮的脸蛋,眼眸宛若星星熠熠生辉,“阿九,不要闹脾气了,好吗?”
阿九眸光一动,说道:“不好。”
“那你要我怎么样才会不生气了?”
阿九偏过脸,拥着她的手却没有放开,嘴里嘟囔了一句:“你再哄哄我不就好了。”
于是,楚禾撒泼卖萌似的从黄昏哄到了夜幕降临,她的嘴都要被磨干了,个性别扭的男朋友也总算是消了气。
他们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没有来得及进城,只能在荒郊野外寻个地方落脚,意料之外的是,在荒野之中,出现了一家客栈。
客栈外停了不少马匹与马车,从外面往里看去,人影憧憧,生意还挺好。
楚禾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她拉了拉阿九的手,小声的说:“这里会不会是黑店呀?”
阿九俯身,也小声的说:“阿禾怕里面有坏人?”
楚禾点头。
他一笑,“不怕,我去里面把人都杀了。”
那么她怕的坏人自然也就不可能存在。
楚禾赶紧拉住他,“阿九,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位客官是要住店吗?”小二模样的人热情好客的迎了出来,满脸都是笑容,憨厚淳朴。
楚禾向来是负责说场面话的那个人,她看了眼前方的客栈,说道:“你们这家客栈看起来还很新,应当是才建不久吧,客栈不应当是建在人多热闹的城镇吗?为何你们客栈会建在这个人迹罕至的野外?”
小二笑道:“每个进我们客栈之前的人都得这么问上一问,姑娘说的不错,我们客栈才建不久,那都是因为我们老板之前就接到了消息,会有大量侠士涌入沧海洲,而进沧海洲之前有很长一段的路是没有歇脚的地方的,我们把客栈建在这里,可以赚上一笔。”
楚禾疑问:“有很多人要进沧海洲?”
小二奇怪,“姑娘不知道吗?自从沧海洲里传来有宝藏的消息后,就有很多人奔着沧海洲来了,难道姑娘不是为了宝藏要进沧海洲?”
楚禾摇摇头,“我们只是路过。”
小二又笑,“路过也无妨,客栈里还有空房间,两位不如进来歇息一晚再赶路。”
楚禾抬头问:“阿九,进吗?”
阿九指腹一抹楚禾疲倦的眼角,嗓音轻快,“为何不进?”
他牵起楚禾的手,不紧不慢的往前。
小二很有眼力见,为他们拴好马车,赶紧跟了过去。
客栈里的人当真是不少。
靠近门口的一桌坐着两个剑客,一男一女,看着挺正派。
里面的两桌也坐了人,左边一桌是三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他们应当是同门,都是刀客。
右边那一桌只坐了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粉雕玉琢,神态高傲。
男孩身后则是守着一个气息沉稳的壮汉,看起来是男孩的护卫。
窗户边的那两桌坐满了人,还是不久之前与楚禾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刀疤脸一行人见到走进来的阿九与楚禾,脸色一变。
屋子里还零零散散的坐了不少人,有祖孙,有夫妻,也有兄弟姐妹。
大家关系或许都不怎么好,互相忌惮,气氛紧张,等看到那红衣白发的苗疆人一出现后,气氛就更是焦灼。
从苗疆而来的少年,在刹那之间就成为了众人心中头号忌惮的存在。
拜阿九所赐,跟在他身边的楚禾也成为了引人注目的对象。
阿九在众人注视下神态自若,还能反过来去扫视一眼在场的众人,屋子里的桌子都坐了人,看他眼里跃跃欲试的光彩,不难猜出他有打算随便挑一桌倒霉鬼,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把位置让出去。
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灯,众人握紧了手里的兵器,只等第一个出手的人,搅乱这勉强还算是安稳的局面。
“欢迎两位客官光临!”
千钧一发之际,一位年轻的妇人跑了出来,她身段婀娜,面容甚美,笑容满面。
“我是客栈的老板,大家都叫我一声鱼三娘,不巧,今日客人太多,但还有空位可以坐,只是需要委屈两位与人拼桌了。”
鱼三娘看着楚禾,笑盈盈的说:“姑娘,不介意与人拼桌吧?”
她也算是人精,只一眼就看出来了楚禾才是做决断的那个人。
第38章 投食
楚禾摇摇头,“我不介意。”
阿九无趣的收回了恶意满满的目光,改为绕着楚禾的一缕小辫子,无聊的打发时间。
鱼三娘立马对角落里那桌的人不客气的说道:“喂,书生,你和两位贵客拼下桌!”
那是一个穿着玄色布衣的年轻男人,面容端正,抱着一个一岁模样的孩子,正在喂孩子吃着辅食,听到鱼三娘一声吼,他身体一颤,弱声弱气的点点头。
“老板,那今日的饭食能否少收我一分钱?”
“想都别想,你都欠了我几天的房钱了。”鱼三娘瞥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楚禾与阿九时,又是笑意盈盈,“两位请坐,把那个穷书生当做不存在就好,你们点菜,后厨一定很快就送来。”
穷酸气的书生敢怒不敢言,拍了拍怀中孩子的背,待看着楚禾与阿九坐过来时,他还是很是友善的点了点头。
如果说这满屋子的人都是如狼似虎,那么这个穷书生就像是掉进了狼窝里的小白兔。
楚禾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身边没有阿九,那自己岂不是也和书生的境遇差不多?
她好奇的看着书生怀中的孩子,“这是你的孩子吗?”
书生点点头,“他是我的儿子,刚满一岁。”
婴孩睁开漆黑的眼睛眨了眨,不再配合吃父亲送过来的辅食,而是盯着楚禾的面容,似乎是对楚禾这个大姐姐很感兴趣,“咿咿呀呀”的伸出手。
阿九瞥过来一眼。
书生很是畏惧,身体一颤,赶紧抱着孩子偏过身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哄着孩子睡觉。
没过一会儿,孩子闭上眼进入了梦乡,他把孩子放进了改造过的书箱里,也许是习惯了,孩子也没有醒,睡得正香。
书生再抬眼,见楚禾十分奇怪的盯着他的书箱,他解释了一句:“说来惭愧,在下进京赶考,结果落榜而归,内人也在回程途中染病身亡,盘缠为了内人丧事已经花的差不多了,所以经济拮据,只能孤身一人带着幼子走一步算一步。”
书生约摸也才十八九岁的年纪,估计以前都是妻子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如今妻子不在了,他一个人照顾孩子也是似懂非懂,看着还怪可怜的。
书生也有些羞愧,自我感慨,“百无一用是书生,此言不假。”
小二恰好把楚禾点的菜送了过来,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再看穷书生,他面前就只摆了一碗白米粥配着咸菜,流露出几分心酸。
楚禾便开口说了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顿饭就当我们请你,就算是谢谢你愿意和我们拼桌。”
书生感激涕零,大概是真的饿狠了,没有拒绝。
从交谈之中,楚禾得知了他姓金,名玉缘,从外地而来,打算去沧海洲投奔远房亲戚。
楚禾说道:“金玉良缘?”
金玉缘笑道:“正是此意,父亲为我取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与母亲的金玉良缘。”
楚禾道:“那你的父母感情一定很好。”
金玉缘颔首,“他们虽也经历过坎坷,但一生恩爱,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母亲辞世不久,父亲也跟着去了。”
说到这,金玉缘叹息一声,许是想到了自己,父母已逝,妻子也不在了,难免怅然。
楚禾赶紧跳过了这个话题。
“老子忍你很久了!”
那边突然传来了拍案而起的动静,是那三个刀客中的一个,他指着对面坐着的男孩,怒道:“你个臭小子,那瞧不起别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男孩丝毫不惧,反而还双手抱臂,嗤笑道:“无知莽夫,与汝共处一室,这浑浊的空气令吾难以呼吸。”
“你找死!”
刀客冲了出去,男孩不动如山,一个轻蔑的眼神甩了过去。
他身后的护卫攥紧拳头,抬拳之时,势如破竹,“铮——”的一声,横刀震动,刀客退后一步,虎口震得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