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从很久以前就知道反抗无用了。
“他们人多,你打不过,那是以前。”阿九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东西,“现在不一样了,你有亲爹在你身后站着。”
他说:“过来,谁欺负的你,你自己把场子找回去。”
田地里的大胖小子挣扎着爬起来,少年一脚踢过去,他又“扑通”一声倒在了泥巴地里,水花和泥点飞溅,配上大喊大叫,很是滑稽。
重阳摸摸脸上的泥点,过了很久,他慢腾腾的站起来,看了眼阿九,试着往旁边伸出手一推。
阿九左手抓着的孩子掉进了田里。
重阳再伸出手推过去,另一个孩子也砸进了泥巴地。
三个孩子乱成一团,手舞足蹈的想要爬出来,把泥巴甩得到处都是。
阿九及时后退,再把重阳往身前一拉,那些泥点全都由重阳小小的身躯挡住了。
重阳抬起头,面无表情。
阿九笑眯眯的说:“他们把你弄得这么脏,你不去报复?”
少年的手轻轻用力,白发男孩往前一步,进了田里,踩进了湿哒哒的泥巴地。
“小怪物,我不会放过你的!”
大胖小子要冲过来,膝盖忽的被一颗石子击中,在重阳面前又摔了个狗吃屎。
重阳回头。
阿九蹲在岸上,一手托着下颌,另一只手上抛着捡来的小石子,眼眸弯了一下,又砸中了旁边一个要“偷袭”的男孩。
少年只凭心情做事,可不管什么大人不能欺负小孩的规矩。
重阳再看向那三个男孩,捡起一团泥巴,第一次用力的砸过去,正中刚刚爬起来的大胖小子的脸。
“啊——小怪物,我要杀了你!”
他们三个一起扑过来,重阳却无所畏惧,他和他们打在一起,有人在后面偷偷丢石头,他也不落下风。
“我不是,怪物,娘说,我是宝贝。”
“我要叫我爹来教训你!”
“我也有,爹。”
“我爹可是村里最强壮的铁匠,一身腱子肉,一巴掌就能揍死你!”
“我爹,一巴掌,也能,扇死人。”
“我爹可是猎杀过野猪的,力大无穷,你爹能吗!”
“我爹,也力大,无穷。
“我爹能举起磨盘,你爹能吗!”
“我爹,也能,举磨盘。”
大胖小子眼见自己和两个小弟被欺负惯了的小怪物揍得毫无还手之地,他呼吸急促,一句话脱口而出。
“我爹能吃屎,你爹能吗!”
重阳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我爹,也能吃,屎。”
田地里的战况一停,几个孩子齐齐抬头看向那一身干干净净的红衣少年,似乎是恨不得他表演一下。
阿九眼角一抽,把手里的石子捏的粉碎,“别看我,我不是你爹。”
重阳仰起脸,“你就是,我亲爹。”
阿九:“……”
之前怎么就不见他认他这个亲爹如此果断利落?
楚禾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担心阿九年纪轻轻照顾不好孩子,她索性下了床,想去外面找找他们。
刚走到大门口,见到走回院子里的小泥人,她扶着门框身体一抖。
“这是怎么回事!”
出门还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孩子,怎么一回来就邋遢的不成样子了?
阿九倒是还挺白净,他嫌弃的离小泥人远远的,清清嗓子,说道:“就是不小心在泥巴地里摔了一跤,洗洗还是能要的。”
楚禾指着他的鼻子,“你负责把他洗干净再带回来,孩子没有变回原样,你也不许给我进来!”
门被重重关上,毫不留情。
阿九低头。
小泥人抬起泥土遍布的脸,只有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格外干净的眨了眨。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孩子脸上的泥巴快要风干了,阿九受不了偏过脸,又远了一步,“你这么大了,可以自己去洗了。”
重阳冲着门的方向唤:“娘,我爹,能吃——”
少年身影迅疾如风的靠近,一把捂住他的嘴,“行了,我带你去洗!”
第107章 两个爹,不行吗
楚禾把饭做好了,阿九也拎着洗干净的重阳回来了。
她给重阳的碗里夹了块肉,“多吃点肉,才能长高高。”
重阳坐在椅子上,端起饭碗,把饭菜一股脑儿的往嘴里塞,随后,他神情一愣,模样呆呆的,像是个傻子。
楚禾问他,“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
重阳又抿了抿嘴,说:“怪怪的。”
楚禾自己尝了口肉,她微微皱眉,虽说她做的饭菜比不上大厨,但也不至于太难吃吧。
她又看向阿九。
阿九端起来的饭碗几乎把他的整张脸都遮住了,也不管吃的是什么,全部都迅速的扒进了嘴里。
楚禾再看向重阳。
重阳也只是抽空说了一句怪怪的,随后便也高高的端起饭碗,狼吞虎咽。
这一大一小吃饭的姿势,也很像。
说他们不是父子,谁信呢?
楚禾心里再说了一声“作孽”,只觉更加愧对宋铁牛。
天色渐晚之时,宋铁牛回来了,意外的是,他是被宋春鸣背着回来的,旁边还跟着忧心忡忡的蓝樱樱。
宋铁牛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阿九倚在门上,脸色不太好看。
楚禾关心的问:“怎么了?”
宋春鸣把宋铁牛放下来,扶着他坐在椅子上,“在山上的时候,樱樱差点被一条蛇咬了,大哥为了保护樱樱,手臂这儿被咬伤了。”
楚禾连忙看向置身事外的少年,“阿九,你快来看看有没有毒!”
阿九只是瞥了一眼宋铁牛手臂上的伤口,淡淡道:“情况不太妙。”
楚禾一急,“是剧毒?”
“再晚一点,伤口就要愈合了。”
楚禾:“……”
宋铁牛手臂上确实是有两个被蛇咬出来的洞,仅仅是泛出了血痕,他把衣袖放下,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我也说了那条蛇不是毒蛇,应该没有大碍,春鸣,你与弟妹都太着急了。”
宋春鸣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大哥,你如果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蓝樱樱走出来,面有歉疚,“都是我不好,大哥,给你添麻烦了。”
“弟妹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我保护你是应该的。”
话落,宋铁牛心中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这句话似乎在什么时候听过?
楚禾说道:“我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山里毕竟太危险,你别再进山采药了。”
重阳靠在宋铁牛身边,抓着他的衣角,喊了一声:“爹,别进山。”
阿九眼皮子跳了跳,有一种自己成了孤家寡人的错觉。
楚禾再看向宋春鸣与蓝樱樱,道:“辛苦你们送铁牛回来,我给你们倒杯茶。”
转身之际,她身上的玉佩坠落在地,刚好落在宋春鸣脚边。
宋春鸣俯身捡起鱼形玉佩,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神色有些恍惚。
“这枚玉佩,看起来有些眼熟。”
蓝樱樱脸色微变。
猛然间,有人从宋春鸣的手里抢走了玉佩。
阿九把玉佩送到楚禾手上,语气淡漠,“这是阿禾的东西。”
所以别的人不可以乱碰。
楚禾眨眨眼,莫名觉得这句话听起来也有些耳熟。
蓝樱樱忽然说道:“我有点不舒服,春鸣,我想回去休息。”
宋铁牛道:“春鸣,你先陪弟妹回去吧,这里有阿九大夫在,我不会有事的。”
宋春鸣见蓝樱樱脸色是不太好,宋铁牛也确实是没有大碍,他也不留着喝茶,带着蓝樱樱告辞。
离开之时,蓝樱樱回头看了眼楚禾手里的玉佩,再收回目光低下头,藏住了眼里的挣扎。
宋铁牛手上的伤口还是要清理一下比较好,楚禾去房间找到了纱布,又进了厨房去打盆水。
重阳陪在宋铁牛身边,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
宋铁牛摸了摸重阳的头,“放心吧,重阳,我没事。”
接着,宋铁牛又对另一边的少年感激的说道:“我不在家的时候,劳烦阿九大夫帮忙照顾我的妻儿。”
“我的妻儿”,这四个字还怪刺耳的。
阿九脸上挤出笑容,“阿禾美丽大方,重阳天真可爱,可真令我喜欢。”
“我是来加入这个家,不是来拆散这个家。”
“你不在,我好好守护他们,也是应该的。”
宋铁牛向来不会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但是他觉得阿九的话听起来还是有点怪怪的。
阿九居然还叫着他妻子的名字,这对吗?
楚禾才端着水盆出来,听到那一句加入这个家的名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皮笑肉不笑,“阿九大夫,麻烦你带重阳出去玩会儿,我有话想与铁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