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鸣忽然被强烈的气劲撞在墙上,后背疼的厉害时,又被一只手掐住了脖子,窒息感陡然袭来。
白发红衣的少年犹如鬼魅,眼底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戾气。
“说,你的女人把我的阿禾藏去了哪里?”
被扔下水潭的那一刻,楚禾恢复了意识,她以为自己会迎来冷水的吞没,潭水的冷意却并没有袭来。
那一层水面好似只是一个虚假的屏障,穿过这个屏障,身体下坠的势头便没有任何的阻碍。
楚禾在不断的坠落中以为自己会摔死,却穿过了越来越多的枝叶,她努力的护着头,在哗啦啦的枝叶声响中,身体有了缓冲,最后摔在了一堆枯枝树叶之上,扬起一片灰尘。
她缓了很久,终于恢复力气,用手撑着身体爬起来,恰好摸到了冷冷硬硬的东西,借着头顶上的光,她看清手里抓着的是一截大腿骨,叫了一声,飞快的扔了手里的东西。
随后,是越来越多的人骨映入眼帘。
有些人骨散乱成一堆,有些人骨却还穿着破旧的衣服,保持着完整的模样,它们被藤蔓胡乱的缠着,好似是被这些诡异的植物吸干净了血肉。
四周都是黑色的藤蔓,幽紫色的花,生长的极为茂盛。
这种奇异的生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娘……”
隐隐约约,深处传来孩童的呼唤。
楚禾脚步控制不住,抹了把脸上的灰,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走了几步。
尸骨越多,从它们上了年头的衣着来看,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娘……”
“娘。”
呼唤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楚禾不敢再往前,抬起头,眼前所见,让她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深处的黑色藤蔓之上,开出来的并不是紫色的花,而是结出了一个又一个紫色的“果子”,说是果子,其实是一个个用肉膜包裹着的球状。
这些球状并不规则,十分扭曲。
有的凸出来的肉膜处像是一只手,有的又像是一只脚,还有的长出了半个人形。
或许是上半身,或许是下半身,又或许是只有左边、右边的半个身子,它们密密麻麻地挂在藤蔓粗壮的茎秆上,肉膜薄得近乎透明,能隐约看见里面缠绕的血丝,像是有生命在其中挣扎。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靠近藤蔓根部的地方,有个半成型的“孩子头颅”竟微微张开了眼——
那双眼瞳浑浊不堪,没有丝毫神采,却直勾勾地对着楚禾的方向,轻轻的唤着。
“娘。”
这究竟是某种不知名的植物为了捕猎而进化出来的“拟态”,还是真的有孩子的身躯作为养料,被融合在了诡异的植物之中?
楚禾不知道。
只在这一刻,她的精神与理智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背后的冷汗浸湿了衣料,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109章 天真的残忍(上)
“等等,阿九大夫,你冷静一点!”
宋铁牛见到阿九忽然掐住了宋春鸣的脖子,慌忙走过去想要阻拦,但还没有靠近,一条青蛇跳出来,冲着他龇牙咧嘴,那三角形的头颅,一看便知有着剧毒。
宋春鸣勉力说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阿九耐心极差,指尖用力,陷入了皮肉之中,“蓝樱樱绑了阿禾,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宋春鸣道:“不可能,樱樱不会做……这样的事,我受伤失忆,是她救了我,还带我来梧桐村找到了大哥。”
那个连小动物都会尽心照顾的女孩,又怎么可能做坏事呢?
宋铁牛反应过来,冲到房间一看,再跑出来说道:“娘子……是楚姑娘,她真的不见了!”
“她的失踪,一定与樱樱……无关。”
阿九一笑,“好啊,反正你在我的手上。”
宋铁牛惊道:“阿九你先冷静!”
但他的话已经晚了。
只听到“咔嚓”两声,宋春鸣的两只手臂无力的下垂,他额上冒出冷汗,闷哼出声,两条手臂竟然就这样活生生的被折断了。
宋铁牛大骇,“阿九,你疯了!”
阿九不语,不知何时,附近传来了虫鸣,悬在空中的飞虫寻找不到楚禾的踪迹,也闻不到她身上的味道,但是它们可以做些别的事情。
少年眉眼冰冷,“去告诉那个女人,我只等她一炷香的时间,若是她不带着完好无损的阿禾来找我,我便取了她男人的脑袋。”
飞虫接收到了命令,四散而飞。
宋春鸣忍着疼痛,却还是有骨气的抬起脸,断断续续的道:“樱樱……绝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阿九松开了掐着宋春鸣脖子的手,看着宋春鸣慢慢的顺着墙壁滑下时,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一脚踹上了宋春鸣的胸膛。
宋春鸣能听到自己肋骨断掉的声音,呼吸一滞,疼痛感加倍来袭,这一次是连喊疼的力气也没了。
宋铁牛不顾毒蛇的阻拦要冲过去,白发男孩抓住了他的手。
“娘不见,了。”重阳抬着头,说道,“找到娘,才能,救人。”
阿九此时暴露了所有的杀气与戾气,周围藏起来的蛊虫们发出了躁动不安的动静。
如果楚禾不能回来,绝对不是只死一个宋春鸣这么简单。
宋铁牛明白过来,“你们等着,我这就出去找人!”
蓝樱樱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心中也不好受。
楚禾是好人,她不应该杀了她。
可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楚禾的存在是一个威胁,不知道哪一天,宋春鸣就会因为楚禾想起以前的事情,等宋春鸣意识到这个平凡的村落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而已后,他一定会要走出这里。
一旦宋春鸣露了行踪,就会有生命危险。
人有亲疏远近之分,纵使蓝樱樱知道自己不能对无辜的楚禾出手,可是为了宋春鸣,她愿意付出一切。
忽然之间,她听到了虫鸣。
蓝樱樱看着周围飞过来的虫子,心中戒备,精神紧绷,苗疆的蛊虫究竟有多么可怕,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
这些虫子是冲着她来的,也就是说阿九已经发现了是她对楚禾下了手。
怎么可能,他如何能发现的如此之快!
蓝樱樱眼见飞虫越来越近,手中又出现了一个药瓶,但她还没有打开药瓶,这些蛊虫也停在了她的面前。
飞虫翅膀扇动的频率渐渐一致,送来了少年的声音。
“一炷香的时间之内,若不能把阿禾完好无损的带回来,我会取下你男人的脑袋,你慢上一息,我便先砍了他的一只手,你慢上两息,我便再砍掉他的一条腿,记住,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蓝樱樱惊慌失措,“春鸣!”
苗疆人向来阴险狠毒,在杀人这件事上,他们素来是说到做到。
可是楚禾已经被她沉了水潭,她又怎么能把人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蓝樱樱握紧了药瓶,“苗疆人,是你们欺人太甚!”
黑色藤蔓与幽紫色的花朵遍布的地下深处,是一颗颗奇形怪状的,有着肉膜的,被粘液包裹着的“果实”。
当第一个半成型的“头颅”睁开眼呼唤出声后,四面八方里,有了更多的眼睛睁开,也传来了更多的呼唤。
“娘。”
“娘。”
“娘。”
楚禾宛若踏入了一个诡异的世界,被这些异类所包围,她不由得后退两步,脚下又踩到了一具枯骨,发出来的“咯吱”声令她头皮发麻。
她再看向周围结在藤蔓上的“头颅”,不确定的叫了一个名字,“重阳?”
那些睁开了眼睛的头颅没有回应,还是只固定的唤着“娘”。
他们,或许应该用“它们”来指代。
楚禾总算可以确定,它们并不是人,只是一种具有拟态的植物,在模仿着人类发出声音。
就好似是在它们那宛若血肉的枝茎里,融入了某个被它们所吞噬之人的,巨大的执念。
确定了这些宛若残缺人类一般的“果实”并不会动之后,楚禾又有了勇气,往前两步,眼尖的注意到了一处藤蔓缠绕的地方,掉了一只小小的鞋子。
楚禾捡起这只破旧的布鞋,有些地方已经风化,说明这只鞋子和那些尸骨上的衣物一样,已经有了年头。
再看这里有着挣扎的痕迹,是有一个孩子从这儿爬出去了吗?
金属泛起的寒芒吸引了她的目光。
楚禾蹲下身,从一堆枯木叶子里翻出来了一把剑,这把剑通体生寒,重量不轻,定是一把宝剑。
电光火石之间,楚禾猛然间念出了一个名字,“随心。”
她又四处张望,身体一抖,“幽罗花!”
周围这些颜色诡异的植物,赫然是她在枭城的山洞里见过的“鬼花”,只不过这里的花像是更有年头,也吞噬了更多的血肉,所以发生了变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