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想自己愿不愿意,不去想自己是否快乐。
他就像一个不断加压的气瓶,总有一天会炸开。
可是在炸开之前,还是习惯性回避。
……
谢不尘身心俱疲,兜兜转转拖着箱子来到表哥家。
表哥不在。
澜姐把他领进门,给他煮了一碗泡面。
澜姐不会做饭。
但是没事,表哥会煮。
表哥还没退役两人就在一起了,现在还在一起,想想真是让人羡慕到绝望。
谢不尘情绪低落。
整个人已经被一连串的变故摧残到没法思考了,只等姚修景回来,请他帮忙联系妈妈。
哎。
妈妈。
何必呢……
没有婚姻,失去丈夫,没什么大不了的。
过不下去就不过了,何必要一个人跑到国外散心,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这么久了,她都没有联系我,不会是出事了吧……”
谢不尘越想越害怕。
曲澜见他坐立不安,索性开车出去抓姚修景回来。
“怎么个事啊,小尘,是不是跟林殊吵架了?”
花臂表哥一进来就戳他肺管子。
谢不尘瞪他。
姚修景笑一声,摆摆手,“情侣吵架我可没招,你呀,不是住人家里么,该软的时候就要软一点。”
“不说她。”
为了别的男人凶他,林殊根本不是人。
谢不尘闷闷打断表哥施法。
姚修景开两瓶啤酒,在谢不尘身边坐下,“说说吧,还有什么事?”
谢不尘说道:“我爸出轨,我妈跑国外了,联系不上,哥,你路子多,帮帮我,我担心她一个人出事。”
……
姚修景身体一僵,啤酒都差点打翻,和曲澜对视一眼,双方都在彼此眼里看到担忧。
“小尘,你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姚修景小声询问。
“你在说什么啊,我很好啊,现在首先要解决联系我妈这件事。”
“……”
不好。
谢不尘像是完全不知道。
果然不该提前出院。
姚修景沉吟片刻,冲曲澜招招手,然后跟谢不尘讲,他这就去办,现在需要打两个电话问问。
曲澜坐过来。
像看犯人一样看着谢不尘。
谢不尘有些奇怪,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单手撑着下巴,直勾勾看着阳台来回踱步的姚修景。
……
林家。
姚修景赶过来,脸色难看得不行。
谢军也到了,男人满脸忧愁,但看神情,倒像是知情的。
林殊和林骤坐一起。
两人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姚修景给三人说了下谢不尘现在的状态。
林殊印证了心中的猜想,倒是比刚才镇静。
林骤瞧着眼神躲闪的谢军,捻了捻手指。
姚修景说道:“小尘的情况恐怕是失去了他妈妈那件事的记忆,现在他急着找妈……我叫大家来,也是想问问,这个事怎么处理。”
“肯定不能让他知道,大外甥,小尘的脾气你最清楚,再来一次,我和他继母只怕天天提心吊胆,睡不着一个好觉,当初也是你做担保,说会看着他,我们才……”
谢军说到一半停住。
因为姚修景的目光,冷得可以杀人。
“林殊,你没发现他这段时间的异常吗?”
姚修景转向林殊。
林殊说道:“之前只是觉得奇怪,直到今天才确定……他竟然会认不出我哥,还把我哥当情敌……”
林骤说道:“太不像话了,住我家吃我家,还动手打我。”
林殊碰了碰哥哥的手。
林骤才不打算善罢甘休,无视妹妹的提醒,冷道:“先前瞧他成绩好,对我妹也好,人品也不错,才勉强接纳,现在这个状态,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你们领走吧,谁领都行,别来沾我林家的边。”
“哥!”
林殊叫了一声。
林骤继续无视。
谢军脸色白了白,指着林骤说道:“你怎么说话的,我跟你父母认识多年,生意上常有来往,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高考状元,哪里配不上你妹妹,你个小兔崽子口出狂言,叫你爸妈来!”
林骤懒洋洋的,根本不理他,一副要将两人扫地出门的样子。
姚修景跟他对上,握住林骤肩膀,笑了笑,“兄弟,有话好好说,小尘现在的情况也是救人导致的,他是个好孩子。”
“那让被救的来管,让你们这些亲戚来管,跟我家有毛线相干?瞧瞧,我脖子到现在还有淤青,是那臭小子弄的,老子欠他吗?”
林骤咄咄逼人。
态度不好,说的话却让人没法反驳。
姚修景叹口气,眼含歉意看了一眼林殊,拽着谢军离开。
……
只剩兄妹两人。
林殊幽幽看着哥哥。
林骤拍她脑袋。
“你个小屁孩,哥也是为你好,没看出来吗,两个人虽然不对付,但已经达成一致了,他们都不想让谢不尘知道他妈已经死了。”
“自己家的人自己家疼,你我说到底都是外人。”
“谢不尘现在记不得我,他又记得你多少?别说什么从头来过,他家情况太复杂,你要是拎得清,听哥哥的,趁早断了。”
林殊沉默不语。
雪媚娘卧在她脚边,嘤嘤叫。
林骤搂住妹妹肩膀,苦口婆心道:“殊殊,你没有对不起他,谢不尘是个好人,但命不好,事情到这步,终究是缘分断了。”
第153章 允许自己不顺利
林殊睡在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
朦胧的天光照进来。
黑暗全部躲进心窝。
她打给周娅。
周娅没接,过了两个小时,周娅打回来,刚睡醒的样子,呵欠连天,“殊殊,什么事啊?”
聚在喉头的苦涩在这一刻变成石头。
咽下去,就是她自己的事,吐出来,就会变成周娅的负担。
周娅的情况也不过是这一两年才好转。
林殊挤出一丝笑,问她想不想去吃学校门口的早餐。周娅也笑了,问林殊不记得了吗,那两口子暑假不营业。
“哎呀,忘记了。”
“唔……可以等到八月底,晚两天返校,那会儿应该开了。”
闲聊两句。
挂了电话。
林殊爬起来整理房间,擦洗柜子和地板,吃过中饭,又把衣服全部拿出来,分拣一番,叠好,放回去。吃完晚饭,又打开台式机,整理磁盘里的内容。
一连两天都是这么过的。
林骤要带妹妹出去散心,林殊拒绝了。
“哥你也很忙吧,要把爸妈交代的事情做好,还要顾着我。我已经长大,没那么脆弱,只是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林骤拿她没办法。
还好朱阿姨回来了,家里还有人陪着她。
林殊整理爷爷奶奶的房间。
之前姚修景过来,把谢不尘留在这里的东西都带走了,包括那辆变形的山地车。
房间里早已没有他的痕迹。
林殊叠好被子,抱进橱柜,翻枕头的时候找到一根白发,可能是爷爷的,也可能……她捻起发丝,走到窗边,对着阳光。
白发微微泛黄。
在阳光下,是漂亮的铂金色。
是他的。
林殊收起头发,夹到同学录里。
现在看起来或许感触还不深,但过段时间肯定会难受吧,但是再难受也不要丢掉,因为再过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等到往事褪色,她肯定会想念的。
姚修景以摔跤检查身体为由,带谢不尘去脑科做评测。
他完全记不得母亲死亡后发生的事情,记不得她,也记不得周娅和火箭班的同学。
明明不久前,她熟悉的那个谢不尘还住在她家,研究甜点菜谱,说要给她和林骤做熔岩蛋糕。
怎么会这样?
他再也回不来了么?
林殊在心里问过无数次。
没有答案。
也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接下来要怎么办?
是任由姚修景和谢军去处理(大概率是瞒着吧),还是由她亲自告诉他,当年的事?可是当年的事,她自己都是从谢不尘和别人口中旁听,如何对他讲述?
说到底,再让谢不尘经历一遍当年的痛苦,真的好吗?
代入自己,林殊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承受。
只是发现父亲出轨就能一个人坐地上哭一晚的男孩子,究竟要怎样才能熬过母亲跳楼自杀的消息?
谢不尘当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越是去想,林殊越是难过,也越胆怯。
她不敢联系他。
他用手机号发来的短信,她也不敢打开看,怕美好的回忆泛起涟漪,更怕自己控制不住,走漏风声,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