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空气中像是劈开一道闪电,裴喻鸣和钱娜同时停下筷子,只有裴清栀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还在默默地吃着饭。
俞棠嘴里的鱼肉噎住。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她这句话说错在哪里了?
钱娜问:“棠棠,你说宴离…给你做饭?”
俞棠有点懵,忍不住看了裴宴离一眼,意思是到底该怎么说。
裴宴离吃着饭,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实话实说就行。”
俞棠:“对,他给我做饭…”
裴宴离开口补充道,“结婚以后每顿饭都是我做的,这小东西就没进过厨房。”
俞棠:“……”
“哦,进过一次,削了个苹果,只咬了一小口就吃到了核。”
俞棠:“…………”
话落,裴清栀像是忍不住似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刚才还冷得吓人的餐桌竟然暖了起来。
裴喻鸣缓下情绪说:“宴离,我和你妈都不知道你会做饭,什么时候做给我们吃一顿?”
裴宴离:“爸,我只给老婆做饭的,可惜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爸了,成不了我老婆。”
裴喻鸣,钱娜:“…………”
……
吃过饭,裴喻鸣把裴宴离叫去了书房里,俞棠闲着没事,就在裴宅上下到处逛逛。
裴宅很大,对于她这样的典型路痴不是很友好,所以她也不敢走远。
俞棠从三楼裴宴离的卧室出来,来到了门廊的露台上。
夏末的晚风像被晒暖的薄纱,轻轻卷过花园的梧桐叶,带着最后一丝白日余温,悄悄落在女孩脸上。
想到刚才那顿史诗级尴尬的晚餐,俞棠仍然心有余悸。
裴家的人都寡言少语,和自己家里完全不一样。
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家里每次吃饭都热热闹闹的,她和妈妈忙着说话,俞枭时不时插一句,俞和谦就看着他们笑。
那场车祸以后,俞棠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走出来,转眼四年过去,记忆也越来越淡。
可那天早上,脑海中突然闪现的妈妈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现实啊?
总觉得最近大脑里时不时会蹦出一些记忆中没有的画面,是不是该去脑科医院复查一下?
俞棠站在露台上吹了一会儿风,忽然看到底楼花园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裴清栀靠在旋转石梯的边上,似乎专心致志地在刷着手机。
俞棠正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于是她没多想,踩着拖鞋就沿着旋转石梯走了下去。
还剩两步就走到花园时,俞棠的脚步骤然顿住。
此刻她站在第三格台阶上,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看到裴清栀的手机画面。
屏幕里是一对男女互相依偎的自拍,俊男靓女,很是抢眼。
照片里的女人是裴清栀,而那个男人……
是周信安?!
俞棠咽了咽口水,脑海中迅速搜索起那天在德慕西餐厅的场景。
周信安看到江沐夏那油嘴滑舌的样子,裴清栀那不屑的眼神,还有事后两人在路上不欢而散。
显然他们俩不是一对啊。
原来他们之前谈过?
那……裴清栀为什么要盯着手机里的这张照片看那么久?
一瞬间,俞棠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似乎有点不合时宜,于是她悄悄地转身,沿着楼梯默默往上走。
刚走了两步,身后,裴清栀突然出声,“嫂嫂。”
俞棠像是做贼心虚似的,连忙转过身,“清栀姐姐,这么巧啊。”
裴清栀笑了笑,“在等我哥?”
“哦,那倒没有,我就是无聊随便逛逛。”
裴清栀走上台阶,和俞棠站在同一高度,两个身高相当的女人就这么对视着。
“要不我去爸那儿跟我哥说一下,让他快点去陪你?”
俞棠连忙摆手,一不小心说了大实话,“不用不用,我一个人挺好的,裴宴离在我反而不自在。”
闻言,裴清栀心里对裴宴离产生一秒的同情,于是她难得的话多了一句,“其实我哥这个人挺不错的,你试着多了解他一下。”
“我知道他挺不错的,怎么说我都是被硬塞到他手里的妻子,他又不喜欢我,能对我这么好我已经很知足了,”俞棠说得挺真诚的,忽然想起晚餐前吴妈没有说完的那个转折,于是她问道,“对了清栀姐姐,裴宴离他是不是有白月光啊?”
裴清栀的脸上划过一丝错愕,不过她很快恢复一贯清冷的样子,弯了弯唇角,“是吗,我不清楚呢。”
第38章 我俩今晚叠着睡
彼时,裴宅书房。
裴宴离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男人的拇指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外壳,火苗明灭间映得侧脸轮廓愈发清晰,指尖偶尔蹭到火焰边缘的灼热感,都像是被他眼底的慵懒笑意悄悄中和了。
裴喻鸣把文件夹推到裴宴离面前,“你研究的那个治疗脊髓性肌萎缩症的酷伦卖得很好,渤健公司的诺西那生钠初期单支定价12.5万美元,我们明德的酷伦才一半的价格,药效又显著,竞争力实在是太强。”
裴宴离笑了笑没说话,他拿着打火机,指节随着手腕轻转划出利落弧线,火苗噌地窜起时,微垂的眼睫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
裴喻鸣又说:“宴离,虽然我挺佩服你的,二十岁提前本科毕业,去了美国四年拿到药学博士学位,可是你现在又突然回国攻读药物化学的硕士学位,这算什么操作?”
裴宴离抬起眼睫,“被逼的。”
“谁逼你了?”
“我自己。”
裴喻鸣愣了愣,总觉得儿子话里有话。
不过养了二十四年,他再了解裴宴离不过了,只要是他想说的,不问他也会说,那些他不想说的,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告诉你。
于是裴喻鸣换了个话题,“对了,我看俞家那女孩儿,棠棠,挺好的。”
“嗯。”
“其实俞家老爷子去世以后,这婚约也算是不作数了,你突然从美国回来跟你爷爷重提这件事,我和你妈都挺诧异的。”
裴宴离放下手里的打火机,往沙发背上靠了靠,“爸,其实我在美国研究一种最前沿的大脑用药,棠棠的各项体征符合我的实验标准,所以我才急着回来履行婚约,方便我给她下药。”
裴喻鸣:?
裴宴离:“怎么,你不信?”
裴喻鸣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快四分五裂了,“你…这不是犯法吗?”
裴宴离笑得漫不经心,“你还真信?”
裴喻鸣:???
裴宴离起身,指尖抄着兜,眯了眯潋滟的眸子,“爸,我先回房了,棠棠第一次来我们家,怕她不习惯。”
……
裴宴离回到卧室的时候俞棠已经洗完澡躺在了床上。
正敷着面膜刷着手机,看到裴宴离回来了,她立刻把脸上的面膜摘了下来,粉色的小脸娇艳欲滴。
“老公,你有没有多一床被子啊?”
纵使已经听到俞棠叫“老公”这两个字无数次,裴宴离依然每次都能被钓成嘴翘,他敛着情绪问:“你要被子干什么?”
俞棠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睡沙发啊。”
裴宴离:“你?睡沙发?”
俞棠说:“你想睡沙发啊?好啊,那让给你睡。”
“……”
裴宴离深吸一口气,拿着换洗衣服就往浴室走,末了他回头补充一句,“裴太太,如果我洗完澡出来看到你挪到了沙发上,那我俩今晚叠着睡。”
俞棠疯了:“叠着睡?你这是什么特殊癖好啊?!”
裴宴离没理她,砰的一声关上了浴室的门。
不一会儿,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俞棠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胸腔里的心跳却像挣脱了缰绳的鼓点,咚咚地撞着肋骨,每一声都清晰得快要盖过这卧室里的寂静,耳尖随着急促的节奏微微发烫。
完了,今晚要跟裴宴离同床。
该怎么办啊。
别看俞棠平时一副敢说敢做的样子,可这会儿,她抱着膝盖蜷缩在床的一隅,心里怂得一批。
裴宴离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吧,像他这种极品男人,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况且平时他的话语里总是在说她傻乎乎的不聪明,所以他应该是看不上她的吧。
给自己做了一大通思想工作,俞棠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她迅速躺了下来,整个人贴着床沿,把脑袋蒙在了被子里。
没过多久,俞棠听到浴室的门被打开,她吓得不敢动弹,直接躲在被窝里装死。
裴宴离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下。
他拍了拍俞棠,“裴太太,我知道你醒着。”
俞棠:“……”
“这么会装,我给你联系个导演,去电视剧里演尸体。”
俞棠:“……”不能说话,死也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