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姗长时间维持着机械性的动作。狭小、封闭的电梯轿厢蒙蔽了她的感官，让危险感知的能力变得迟钝。
她甚至出现一种540楼往上全是空楼层的错觉。
“叮——”
电梯门又一次徐徐打开，这次外面并不是空无一物。
轿厢里的灯光照亮了周围窄窄的一片, 慕姗和外面的东西对上眼，整个人身体猛地剧烈一震。
一大一小两只鬼魂就站在门外，身体紧紧贴着金属门, 安安静静的没发出一点声音。
还好她习惯性站在轿厢的中间位置，和鬼怪有一定距离，没直接脸贴脸。
披头散发的母亲身体瘦削, 面孔被凌乱长发遮盖, 像是溺死鬼。
她身边站着一个五六岁的鬼娃, 小小的头颅却拥有巨大的嘴，咧开的嘴角一直到耳朵根，几乎把脸割裂成两半。
鬼怪们并没有动作，只是用那翻白的眼珠无声地盯着她看。
慕姗心脏剧烈跳动, 她一只手握住背后的激光剑, 镇定道：“电梯有人了, 你们等下一趟吧。”
话音落下, 她缓缓伸手, 想要去按关门键。
这时, 一旁的鬼娃忽然毫无预兆地张开大嘴，缺牙的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震耳欲聋，而它身旁的“母亲”却毫无反应。
慕姗眉头一皱, 伸手猛地一拍关门键。
金属电梯门重重“咣”的一声，隔绝孩童刺耳的尖叫。
两只鬼都没什么攻击力，但这一出意外的发生让慕姗感觉不太对了。
她已经到了550楼，离开安全屋50层了，这个距离已经太远。谨慎的天性让她觉得不妥，慕姗打算下行。
她按下500层的按钮，但电梯却没和预想中一样下行，仍然徐徐往上攀升。
是更高处有人叫了梯。
大中午的，会是什么人？玩家吗？
主动和被动是两种观感。无法确定停靠的楼层，也无法确定将要遇到什么人。慕姗左手握住豌豆射手，右手启动激光剑横在自己身前，整个人呈防御姿态蓄势待发。
谁料电梯在中间几楼都没有停留，一路缓慢上升。
等终于停下来时，原本头顶吊灯明亮稳定的光源突然开始闪烁，“滋滋、滋滋”好像恐怖片里常见的场景。
“叮——”
电梯到了555楼。
电梯门打开，外面却没有人。
漆黑昏暗的楼层里，放置着一堆堆纸箱子，有的是拆开的，有的没拆，包快递常用的那种。
纸箱子高高低低垒起，像人为搭建的山峰，遮蔽了楼层里的视野。
仅凭电梯口的视角，慕姗无法确定555层里有没有人。
她用剑柄敲下关门键，电梯却毫无反应。
慕姗：……？！
关键时刻门竟然坏了！
头顶的灯光更加频繁剧烈地闪烁，黑一阵白一阵，人眼因为这样短暂频繁的抖动出现致盲症状。
慕姗眯着眼睛减少灯光的刺激，右手一下一下不停按关门键，她觉得自己已经快应激了。
过了几秒，她忽然听见寂静的楼层里有“啪嗒啪嗒”高跟鞋的声音传来。
不远处纸箱子堆出来的“空巷”里，忽然从旁伸出一条粗壮的腿。
慕姗停下按动电梯钮，一动不动地盯住那条腿。
它举止优雅，缓慢地伸出，绷紧脚尖，像是一名贵妇人。这条腿的脚上穿着8厘米血红色高跟鞋，鞋跟上挂着一个没摘的价格牌。
慕姗视力太好，她甚至看清了那双鞋的标价：99$。
腿的皮肤是没有颜色的惨白，但又粗又壮，根本不像是女人腿。
慕姗手臂上汗毛倒竖，她咬紧牙关，手指不间断地长按电梯关门键，她甚至尝试按下别的楼层钮，但俱都毫无反应。
那条惨白的大腿停止动弹，鞋尖冲外，仿佛一个即将登场的主角。
在慕姗的视线里，一张脸慢慢的、横着从纸箱后移出。
“她”的头不是朝上，而是冲着左边，令人难以想象隐藏在纸箱后的躯体是何种姿势。
那张脸皮肤雪白，涂着一层厚厚的粉，表面已经出现黑色皲裂。她双眼连带着整个眼圈都是漆黑的，嘴唇却红到发黑，满面都是死气。
“她”头上戴着顶红色帽子，也一样没有拆标签，左右乱甩的价格牌上清楚写着199$。
看清的一瞬间，慕姗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生命防护罩-1】
【精神污染-2】
她默念阿弥陀佛，飞快掏出木鱼敲起来。
有往生咒加持，“笃笃笃——”的木鱼声音让那张惨白的人脸皱起眉，“她”本就扭曲的五官更加狰狞，整个人横着从纸箱后一步步走出，以诡异的姿势朝着电梯门方向走来。
慕姗终于看清了女鬼的全貌。
“她”穿一身红色西服套装，价格牌挂满全身，299$、399$……她的右脚完全断裂，歪着拖在地上，只靠穿高跟鞋的左脚缓慢朝前移动。
慕姗满脑子都是女鬼的红色高跟鞋、红色套裙和帽子。那些价格牌在她脑海里闪来闪去，恐怖谷效应让一切寻常的东西变得惊悚至极。
她呼吸凌乱，疯狂拍打电梯钮，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女鬼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在对方即将摸到电梯前，慕姗下定决定，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
她猛地朝旁边跃出电梯，往前一个翻滚迅速躲入了555楼的纸箱堆中。
轿厢狭小，她不可能真的让自己和鬼怪共处一梯。
但出电梯的选择也意味着，慕姗放弃了电梯主动权，也就是大楼内唯一可安全移动的方式。
隔着几层快递纸盒，慕姗半蹲在地，她听见女鬼发出“嗷嗷嗷——”的嚎叫声，那只高跟鞋“啪嗒啪嗒”踩踏在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声音，敲得人心脏颤动。
她召唤出两只丧尸拖延对方，一边迅速往大楼边缘跑。
和灵异类怪物战斗过的就知道，鬼魂很难受到物理攻击的伤害，但它们对玩家造成的心理污染就要简单得多，慕姗不愿意和灵异类怪物正面对战。
她找到了555楼的窗户。
百叶窗开着，外面是昏黄一片的城市街道。
慕姗犹豫了片刻，此时身后两只丧尸被抛下，购物狂女鬼拖着断裂的脚已经追了上来。
她不再犹豫，打开窗户，一个助跑猛地跳出了窗子。
咸腥的气息弥漫鼻尖，在跳出大楼的一瞬间，慕姗有刹那的滞空感，她身后几厘米的地方，购物狂鬼的手伸出窗户，却被什么东西灼伤，又飞快缩了回去。
555楼高得不可思议，根本看不见大楼底部。眨眼间，慕姗从背包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绚丽的蝴蝶翅膀在她身后展开，用力震动着带着她悬停在高空。
身处室外，慕姗清楚地看清了这个摩天大楼之外的世界。昏黄的光线侵蚀一切建筑物，除了她自己，这座城市没有一点其他色彩。
甚至就连她自己，也在这片刻时间里渐渐失去颜色。
慕姗感觉不妙，铆足全力想要往下层飞，但高空猛烈的狂风吹得她不能下落，风沙睁不开眼。
【沉入历史，变成回忆】
慕姗在高空拼死挣扎时，她再次感受到危险的视线，像是被什么庞然大物捕捉到，对方正以极快的速度冲来。
人在危难之际是会爆发潜力的，就在那不可名状的东西即将寻找到她时，慕姗放弃往下飞，调转方向，借助高层的大风，直接撞入556层的窗户。
“咣——”
“哗啦——”
慕姗撞碎玻璃、破窗而入。
第86章
慕姗双臂抱头, 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用身体撞破556楼的窗户，像颗炮弹一样直直砸了进来。
“哗啦——”玻璃支离破碎, 碎片如下雨般落下。
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让慕姗来不及有旁的动作，她身子一歪，翻过窗台重重摔在地上。
“啪叽”身体砸入一片积水里, 不明液体溅了一身。
慕姗还没落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摩天大楼是纯封闭式副本，玩家连自来水都没有，室内哪来的积水！
……难道是血。
来不及检查身上的挫伤, 慕姗迅速抬起手臂一闻。湿润的液体顺着她皮肤快速淌下，并不粘稠，而且闻起来有些腥味, 像是海水。
还好不是血。
慕姗无声地调整了下呼吸, 松了口气。她半坐起身, 打量周围黑漆漆的环境。
除了满地积水，这里并没有玩家的安全屋存在，但好像又存在什么遮蔽视线的大东西。
她从背包里掏出手电，光束倏地打出去。只是才亮了没一会, 原本就光线昏暗的手电筒突然“啪”的一下, 熄灭了。
整个楼层又霎时投入黑暗中。
眼睛难以适应一亮一暗的快速转换, 陷入短暂的致盲状态, 慕姗郁闷地甩了甩手电筒, 竟然关键时刻没电了。
背包里还有几根蜡烛, 但她不敢点，怕把楼下的怪东西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