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崇睁大眼，满含期待。
“真的吗？”
慕姗一愣：“什么真的？”
“把我控到死。”
“……”
森林深处的金字塔已经“长成”，塔尖反射阳光，贺云崇整个人仿佛被风吹倒、塌掉的沙山，高大的身躯往后躺到草地上，仰头直直看着天空，目光没有焦距。
慕姗感觉到旁边人呼吸好像渐渐又低微下去，拿鞋尖点了点他的胳膊：“我说真的，你这精神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记得了。”贺云崇。
“不记得……”慕姗无语，“系统商城有卖属性点卡的，不如买几张加点？精神2太危险了，变成0会怎么样？”
“没用的。”他闭上眼，“加上了也会消减，最终变成一样的数字，这是不可逆的过程。”
慕姗忽然有不妙的猜测。
她循循善诱，希望把他往正常人方向上引导：“云崇哥，一年半以前你正在国外留学，这总记得吧？过年回家的时候，你还用奖学金给我买了礼物。”
贺云崇躺在她身边，闻着脑海里唯一熟悉的气味，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在混乱的记忆里努力扒出点端倪。
“留学、奖学金……”
他已经几乎快想不起来经历第一个副本时的事情。
一年半以前。
从大学教室里直接被传送至副本空间，他既定轨迹的生活全部被碾碎，普通人类在外星高等文明面前弱小得还不如蝼蚁。
一群装扮各异、肤色各异的人类被困在同一个地方，他们害怕、质疑、歇斯底里。
【欢迎来到主神空间
经检测，玩家身体素质：好
擅长运动：篮球、羽毛球、足球
健康状态：健康
玩家初始评级为：精英】
【精英玩家7771号，欢迎你成为第一批主神游戏玩家
你已进入新手关副本[闪灵]
主线任务：于当前副本存活20天
请努力生存】
闪灵的世界是一个闹鬼的山顶酒店。
当第一个人类死亡后，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一个取乐的电视节目。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破门而入的男人到处举着斧子疯狂杀人；配色诡异的大厅、走廊、迷宫；浸满鲜血的楼梯，走不出去。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绝望。
但贺云崇一开始仍保存有理智和希望，他竭尽所能的躲避危险、收集物资、解救其他人。
在孤身一人的时候，他用随身携带的手机联系所有通讯录里的对象。其中最频繁的，要数当时远在祖国上大学的慕姗。
9次、90次、900次。
不管打多少遍电话，听筒内出现的永远都是刺耳的锐鸣。
“嗡——”
手机因电量不足而关机，屏幕上整整一排的去电未接通提醒。
【温馨提示：不论是在副本内还是副本外，玩家都无法联络现实世界里的人类
你们，存在于两个时空】
他双手抱头跪在地上，睁着眼，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永远、永远……吗？
上大学以后他一年才能看见她两回，他们已经很久未见面。以后，他难道再也无法见到她了吗？
一天又一天，山顶酒店内时隐时现的灵异女孩、永无止境的追杀与逃跑，一切事物都在磋磨人的意志。
闪灵副本里并没有多少高于70%死亡率的陷阱，但副本内一共14名玩家，最后被怪物杀死的有8个，死于自杀的5个。
贺云崇是唯一活到最后的人。
“啊啊啊——！”男人凄厉的吼叫在洗手间里响起，因为酒店空旷的回音，这凄惨恐怖的叫声持续连绵了好久。
狭窄的房间内，浴缸、洗脸台、墙壁、镜面。
一片通红。
贺云崇浑身湿透，仰头定定看着天花板。卷刃了的武器从他手中掉落在浴缸里。
鲜血变成蜿蜒的线，在他脸上游移，顺着头发“滴滴”落在血池内。
【恭喜玩家通关全球首个新手副本[闪灵]
恭喜玩家杀死副本BOSS
请查收奖励】
【玩家解锁职业：坠梦人
梦是愿望的达成，你在现实里的所思所想所求，都会出现在梦境里。
左岸是梦境，右岸是现实。
当你分不清梦和现实时，幻想就会成真】
杀死副本boss的那一刻，他的精神也逐渐崩溃。
潮热森林里，阳光将眼前的一切都晒得暖洋洋的，熟悉的气味安抚他的神经。
贺云崇专注地望着身边的女孩：“我不记得了。”
*
经过反复“盘问”，慕姗终于知道眼前这一堆蛾子巨虫怪全都是贺云崇杀的，至于那两个漏网之鱼也是他故意放跑的。
又是来自爹系竹马莫名其妙的保护欲。
“你不是应该驻守1号位，跑这来干什么？”
“想帮你。”他言简意赅，“这波虫怪到七号位的数量太多，很奇怪。”
慕姗还没细想到底是哪里奇怪，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红点的悬浮提示，显示是有好友给她发消息。
[夏雪鸫（气象播报员）]：出事了，快来一趟小镇吧，戴维死了。
[慕姗（收藏家）]：这畜生终于被虫子吃了？
[夏雪鸫（气象播报员）]：真那样就好了。戴维这两天压根没回安全屋，他是在小镇死的！
也就是说，他被人类给杀了。
慕姗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忽然转头，看向贺云崇，伸手一根手指。
“该不会，戴维是你杀的吧？”
这男人盯着她的指尖：“戴维是谁，男的女的。”
慕姗：“……知道了，肯定不是你。”
第49章
慕姗和贺云崇赶到小镇的时候, 酒馆前已经围了不少人。
戴维的尸体硬邦邦躺在地上，脸上蒙了块白布，身下是一滩干涸的血液。
围观的人大部分是玩家, 中间夹着一名花白头发年迈的NPC土著老者。
夏雪鸫告诉她，这人是村子的村长，名叫塔司·吉冯, 是个老好人，为了村子建设奉献了一生。
慕姗观察了下，村长颤巍巍地拄着拐杖, 皮肤黝黑、手掌粗糙、背脊佝偻，身上衣衫比普通村民还破，空荡荡的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下。
他环顾一圈数了数人, 才慢吞吞开口：“既然冒险家们都到齐了, 那就开始验尸吧。这位大人死在我们村酒馆前, 按理也该给大家一个说法。”
副本里应该有12名玩家，现在死了一个，除了之前在酒馆见过的几人，还多了三个面生的玩家, 两女一男。
其中那个长相朴素的男人站出来, 蒙上口罩蹲在了尸体旁边, 开始检查, 看手法应该是专业的。
慕姗正思考着, 夏雪鸫忽然凑到她身边小声：“你怎么是跟坠梦人一起来的, 你们头上身上都沾了草屑，刚才你俩做什么去了？”
慕姗：……
“没做什么，采蘑菇呢。”
夏雪鸫拉长声音，意味深长：“哦, 采蘑菇啊——”
慕姗想解释什么，验尸的中年男人忽然站了起来。
他擦擦手，语调不疾不徐：“死者非自然死亡，死于他杀。利器割破喉管失血过多是致命伤，不是虫怪造成的，因为他身体很完整，众所周知虫怪会吃人。”
“从出血量来说，第一案发现场就是这里，没有二次搬运。尸体死亡时间是在昨天半夜11点到凌晨3点之间。玩家身体素质太好，割破喉咙后他还挣扎了差不多十分钟，所以手上有些摩擦伤。”
男人环视一圈：“我的技能告诉我，凶手现在就在这里，喵。”
此话一出，大家面色各异。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句话里的重量，也因为这中年普男最后出口的一声“喵”。
慕姗看向他，这男人是任何一个历经沧桑的中年社畜模样，平平无奇的长相，但他头上顶着的ID是【猫女·李刚】。
她也确实在他头顶看到了一对猫耳。
【玩家[李刚]技能：野兽直觉
（被动）动物的第六感可以连通宇宙
人形危险探测仪
“没找到女演员，替补的。”】
原来猫女还能是个男女不限的职业……她一脸恍然大悟。
大概两秒钟的安静后，夏雪鸫叼着烟嗤笑出声：“你们谁没杀过人？这儿又不是现实世界受法律管辖，还搞起凶案推理那套了，真可笑。”
那个面生的中年女人开口：“话不能这么说，潮热森林很明显是个合作类副本，我们是一个战线的！没了戴维，下一个12号位不知道是什么人，万一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新人呢？我们的压力会很大！”
她眼睛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而且仔细想想，杀人者要么是虫怪阵营，不愿意我们完成任务，要么就是和戴维有仇。”
“你以为我们现在三天一次的袭击应对的很轻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