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栀笑着往客人的玻璃杯里倒进橙汁,她想,其实自己和机器人差不多的,每一步都得按部就班小心翼翼地做好,一点错误都不能有。
收拾完厨房,又帮两名客人办理了退房手续后,她去了文善真的房间,这孩子昨天晚上又没回来,说是和朋友一起去麒城看一个名家的摄影展。她去散散心也好,自从出了狗的事以后,孩子的心情就很差。被人骂到哭,自己作为家长也赔了白老板五千块钱。本来要八千的,可也许是看文善真哭得可怜兮兮的,白老板有点不忍心了,就给打了个折。不过这样也好,也算了结了一个隐患。她不喜欢狗,自从一九九四年的夏天以后,就更不喜欢。这也许就是天意,自己的女儿误打误撞地替自己了结了一桩心事。
从文善真的房间里出来,看了看表,已经快到十点了。她确认了一下,今天下午没有要办理入住的客人。她正好可以去一趟刑警队。那个女警官说的找到白骨的事,应该只是使诈。可那封亲子鉴定的报告又是怎么来的。她仔仔细细地看了那份报告,被检测的对象是傅敬远和未知来源的 DNA,傅敬远的 DNA 样本是血液样本,可那个未知来源的样本却是唾液。既然已经是白骨,那又哪里来的什么唾液?可检测的结果,两者之间确实有亲子关系。难道傅敬远除了她们俩之外,还有第三个孩子?这不可能。
她有点心慌地闭上眼,想起那一晚傅敬远老泪纵横的脸。他说:“我只有你们这两个亲生骨肉……”
这话是他亲口说的,而且在当时的情况下,已经交了底,他也没有骗她的必要了。还有女警察说的头发的事,到底是真还是假,傅念栀当年真的把头发当作某种信物寄给过别人吗?她脑子飞快地转。是有这种可能的。她记得傅念栀在给她的信里说过,《新白娘子传奇》里,白娘子被关在雷峰塔下之后,许仙心碎入空门之前,曾把白娘子用过的木梳上的头发收集下来,放进锦囊里给许仕林佩戴,当作护身符。她说觉得这个举动充满了温柔和浪漫。那个时候的傅念栀是一个满脑子都是浪漫想法的人,所以寄头发这样的事,她是可以做得出来的。
当年她也很喜欢看《新白娘子传奇》,尤其喜欢那里面的各种插曲。可那个夏天以后她却连想都不能再想了。是的,很多事都发生在一九九四年的夏天,那天之前的事于她而言已经是前世的事,和此时此刻的傅念栀毫无关系。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每天都如同一个上了发条的石头心机器人一样地生活,可往事怎么还是要从后面拼命追上来,缠住她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破绽?那个女警察邀自己去采血比对,如果自己不去,对于一个多年来遍寻妹妹踪迹无果的姐姐来说,会不会显得太过冷淡?可如果去了,真的留下了自己的 DNA,万一头发的事是真的,她们很快就会发现,寄头发给笔友的傅念栀和现在的傅念栀并不是同一个人。
不管怎么样,先去一趟再说。至于后面怎么办,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收拾妥当,她锁了自己房间的门,下楼的时候,手机响了。接起来,是上次妇科检查的大夫。在电话里,女大夫说:“您好!请问您是傅念栀吗?”
她说:“是的,我是傅念栀。”
“是这样,上次跟您说过的,复查的事还是希望您能够尽快,如果需要手术和后续治疗的话,也是宜早不宜迟,希望您能尽早过来,最好有家人陪同。”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您!”她挂了电话。
头痛欲裂,不仅仅是头,她似乎全身都痛。她揉了揉脑门走出民宿,抬头看了看,有一大片乌云盖住了头顶的天空,又要下雨了。
🔒
第九章 4.
“蒋姐,你说傅念栀会不会来?”钱正翼问。他困得要命,没等到蒋千梦的回答,他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结果不巧队长正好进来找蒋千梦,看见钱正翼正歪着脑袋趴着睡觉,嘴半张着,脑袋后面的头发还有点炸毛。队长是当兵出身,最重视军容军纪。他有点不高兴地敲了敲钱正翼脑袋边的桌子。钱正翼被吓了一跳,睁开眼睛,见是队长,赶紧站起来,用手背抹去嘴角的口水。
蒋千梦看他迷迷糊糊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她说:“小钱,你去洗把脸吧。我给你冲杯咖啡。”
“瓶子已经见底了,蒋姐。我也已经喝了两杯了,再喝恐怕心脏要出毛病了。”钱正翼说完,又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哈欠打完,一泡眼泪随着哈欠涌进眼眶。趁眼泪落下来之前,他赶紧去卫生间里洗脸。
在楼道里遇上了辖区派出所的大黄,他看见钱正翼正用手指抹去眼角的眼泪,于是打趣他说:“哟,钱儿,咋地了,哭啦?看什么霸道总裁甜宠小说被感动成这样了?”
“大黄,你怎么有空来这儿了?对了,你和菲菲的浪漫爱情谈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摆酒?”
菲菲是钱正翼嫂子的学妹,肤白貌美大长腿,盘靓条顺会来事,嫂子曾经想把菲菲介绍给钱正翼的,可钱正翼说自己没功夫谈恋爱,于是就推荐了自己认识的大黄代替自己去相亲。没想到俩人一见面就来电,已经好了有一阵子了。
“哎,还什么浪漫爱情啊。最近一直忙着扫黄,见识的都是男男女女间丑陋的野兽真相,腥臊恶臭的,哪还有什么心情搞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