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答应了。我死过一次,你不知道,人很难死第二次。”
呼……晴秋拍着胸脯,吐出一口气来。总算,总算这家伙脑袋清明了,半晌才回过味儿来,笑道:“是我救了你”
“嗯,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真好,那以后有缘相见,我得让你还呢!”晴秋笑着道,忽然想起什么,谆谆叮嘱起来:“不管你要往哪儿去,你还是得回一趟家里,衣裳细软总要拾掇上,你没过过苦日子,知道外头什么东西不易嚒正是这些披挂最费钱,回去拿,不然真要饭了。况且这大冷的天,你又穿得这样单薄,不是活活找——”
“死”那个字她是不敢说了,忙住了口,又道:“还有孟二小姐,你如今有大孝在身,又不能成亲了,你得上人家府上诚恳地告知一声——你这是什么眼神,不会没去罢”
“跟孟二小姐没关系了,早在半个月前,我就已经退还庚帖,退亲了。”
“穆敏鸿——”晴秋手指不断点着他,气得张口结舌几乎说不出什么话来,“你——你,姨奶奶在天有灵,知道不得气死!”
“你也说了,我有大孝在身,我虽无功名,但肯定是要为父母守孝的,本来老太太故去就已经让她等了三年,再三年——人家哪里还有这许多三年让我等呢!况且我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我又凭什么——唉唷,你别打了!”
晴秋抄起路边枯树枝子,便往鸿哥儿身上抽,他也不躲光叫唤,闹得晴秋都没法儿下力气,扔了树枝,只顾喘气。
真是两难,她知道鸿哥儿说的是实情,总不好让人家小姐一而再再而三等那么多年,可是,孟家是老爷和姨奶奶亲自给他挑选的亲事啊。
俩人一马踅回土窝子,穆敏鸿又捅咕着了火,俩人隔着火堆,一肚子心事对坐着。
……
“赵子琪说的没错。”忽巴拉,鸿哥儿对着火堆,来了这么一句。
“啥”晴秋回神,问道,他说啥了。
穆敏鸿笑了笑,道:“你刚刚,打我那样儿,真的有点像我姨娘。”
“……”晴秋咽了咽桑子,这话真没法儿接。
“真的,我想过,要是姨娘活着,知道我干下这些缺德事,一定会拾起鸡毛掸子抽我的,你别看她往日斯斯文文的模样,其实发起火来,也和别人的母亲都一样。”
晴秋拍了拍鸿哥儿手臂,算是安慰他,想了半天,才道:“你干的这些也不算缺德事,你就是太纵着自己的心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计后果,也不思量别人。”
穆敏鸿没说话,只是又把火戳旺了些。
晴秋恐怕他心思深,再想左了,忙找了个话茬,问道:“刘丰年家最后怎么样了”
穆敏鸿也想漫漫长夜快点熬过去,索性便把前一遭刘家的事细细致致都说了,他说的跌宕起伏,晴秋却打起了哈欠,一歪脑袋,睡着了。
……
再醒时,天已微微大亮,晴秋揉着眼睛,掀开羊皮袄子——羊皮袄子!她一激灵爬起来,四下里无人,连红缨都没有,心里荡秋千似的高高提起又沉沉落下,这家伙走了,还带走了红缨。
“嘚嘚嘚!”一阵马蹄声,晴秋回头,却见穆敏鸿骑着红缨向她而来。
她呆呆的愣在那里,眨了眨眼,没有眼花,人没走!
“楞什么呢”穆敏鸿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来,递给她,道:“我去前头老乡家里买了点吃食,快吃了,赶紧就回家罢,太阳也升起来了,等会儿就暖和了。”
晴秋把食物握在手心里却没吃,道:“我先看着你回穆府,打包些行礼细软再走。”
“穆府我就不回了,我这就走——”
“走,你又要往哪儿走没个奔头,也没个承诺,谁知道……”晴秋咽了咽桑子,执拗起来,“你须得回家,告诉二爷,告诉亲眷,你要去哪儿,然后再三辞别,这才是出门的章法!大丈夫一诺千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好反悔的!”
“欸,”穆敏鸿挖了挖耳朵,笑道:“我省得了,沈嬷嬷,您老就别念经啦,请罢——”他指了指红缨。
晴秋翻身骑上马,看着坠在身后的穆敏鸿,心里很是不落忍,道:“你也上来了罢,当初我伺候你的时候,你什么衣裳袜子我没洗过,还讲究这个”
“您快打住。”穆敏鸿忙摆了摆手,为着这丫头再扯出什么旧事来,便拿她的话堵她,“您不是说过了嚒,早不是我家侍女,还提那些做什么。”
晴秋一噎,便也无话。
……
穆府。
看着风尘仆仆的穆敏鸿,穆二爷几乎落下泪来,“昨儿你就非说要走,问你去往何处也不吱声,我都料想着……嗐,说这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产业没了又怎么样,宅子还在,咱们都有手有脚,再挣呗!”
穆敏鸿看着二伯,有些不落忍,却硬下心肠,说了实话:“二伯,我是回来拿行礼细软的。”
“你还是要走”
“嗯。”这里满满都是旧时光景,他还没有勇气待下去。
“找容姐儿去”穆道勤又问。
“……”
“好,等你决定了去处,到了地方,写信告诉二伯,二伯知道我们鸿哥儿本事大着呢,钱对于你是什么,那就是地上的土坷垃,俯拾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