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把也罢,总归是她命不好!”梅氏喃喃,几番吩咐时儿,时儿便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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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厢晴秋正在院子里扫雪,忽儿只听一阵欢快的声音,原来是小枣儿来了。
因她是燕双飞里出去的,当时张红玉特地交代过守门的婆子,叫见了她别拦着。
“慢点,大下雪的,再滑到了。”晴秋忙道。
“没事儿,今儿下雪,刘嬷嬷没给我派活,我便来给姨奶奶道福!”
她说着一声,便蹬蹬蹬跑进暖房,没一会儿便出来,怀里抱着好几个油纸包。
晴秋失笑,这一来不知道哄骗了姨奶奶多少好吃的。
却见小枣儿出来后,径直往她这里走来,拉着她的手道:“怎么大雪天里只有你扫雪她们欺负你”
“没有,这活儿总要有人做,况且我穿得厚着呢。”
“手套暖和吗我也学会做手套了,赶明儿就给你做一副!”
“你有那功夫,给自己做——”
“出大事了!”小枣儿倏地靠近些许,悄声快速说着:“先刚有两个牙人来找刘嬷嬷,说要让把焕春卖出去!起先有人看着二房的那个时儿往二门上去了,保不齐就是二太太打起了卖焕春的主意!只是眼下刘嬷嬷手上没有丫鬟们的身契,还跟他们周旋呢!”
晴秋脑袋嗡的一声,险些滑到。
小枣儿一把抓住她的手,急急道:“她们都没了主意,紫燕姐姐叫我来找你,说好赖叫你想个法子!我得走了,不能让人知道是我走露了消息。”
“好,你快走!”晴秋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然后才忖度着小枣儿透露的消息,二太太要趁着焕春去老太太屋里的空档,悄悄发卖了她,真是好歹毒的主意啊……
身契,身契!
晴秋浑身一个激灵,大雪茫茫中看了一眼张姨娘住的暖屋……一丢扫把,疾奔而去。
“姨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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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里,张书染从榻上支起脑袋,叹了口气:“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来我屋里冲锋陷阵了”
张红玉拿了一个引枕过来,服侍张书染靠好,并笑道:“正好别睡了,这会子睡多了,晚上走了困,明儿又不精神了。”
张书染懒怠怠起身,靠着引枕,看着眼前这个呼哧带喘的小丫鬟,感受着她进门时带来的一股子风雪冷气。
这样大雪的天,别人都躲懒在屋里不出来,偏她每次都去扫雪。
不禁缓了缓神色,指着熏炉,笑道:“有什么话,坐那儿说。”
晴秋却没坐熏炉,反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姨奶奶,奴婢求您救救焕春罢!”
张姨娘还未说话,张红玉抢先道:“快起来,你这样一跪不打紧,倒显得姨奶奶嚣张扈了。”
张姨娘笑道:“哼,难道我还不够嚣张跋扈嚒”
晴秋在她二人的言笑晏晏中起身,想说二奶奶要卖焕春的事儿,然后一想这样就卖了小枣儿,正愁的无法之际,只听榻上的张姨娘说道:“让我救焕春可是老太太不是把她要走了嚒老太太是慈和的人,她那院子也不是虎狼之地,从何而谈‘救’”
晴秋忙道:“是奴婢不会说话了,只是现在不是焕春去老太太那屋里的事儿,是有人要发卖她,把她直接卖给牙人!”
牙人
张姨娘摇了摇头:“你不要一听牙人就慌了神,并不是他们来,就能把你们从府里掳走的,不然,还有没有王法了”
“可是……”
可是二太太行动势如破竹,她怕……
张姨娘却忽然问道:“你和焕春,很要好嚒”
晴秋颔首,嗯了一声,回道:“焕春比奴婢早进府两年,奴婢来的时候就睡她旁边,她就是刀子嘴,实际是很热心肠的人,也常照顾奴婢……姨奶奶,奴婢了解焕春,焕春她不是一个爱攀高枝的人,她压根就不想——”
不想当姨娘这个话,是不能当着张姨娘面前说的,晴秋话到嘴边,才堪堪刹住车。
“不想当姨娘嚒”张姨娘笑了笑,接茬道。
“……”晴秋扑通一声,又跪下去了。
“你这丫头,动不动就跪的,我又不是——”
张姨娘正说着话,却听外头门帘子唰唰响,红昭绿袖的话追在后头,来人已经迈进了屋——
“呦,执家法呢”
二太太一进门,瞧着屋里情形,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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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红玉暗中戳了戳晴秋,晴秋麻溜儿从地上起身。
张姨娘仿佛没听见二太太那句话一般,并未解释,只是起身要下榻。
“快躺着,我知道你要歇晌的,是我叨扰。”二太太忙按住她,往边上玫瑰圈椅上一坐,然后道:“前些日子我娘家妹子过来,说要给她家玥姐儿请个女夫子,不要那些上了年纪的,只要那等年纪不大,读过诗书的丫头,不过是为着一边陪玩儿,一边开蒙罢了。要说呢,这人也看过十个百个,都不如意,就来问我有没有好的,我哪里想管这些,就说没有。偏这会子时儿插嘴,说下人房常来洒扫的焕春就不错,常常以读书识字自居,我没上心,还是我那妹子说叫她来见见,不曾想,这一见果然相中了!”
“原也只是买卖个小丫头,我本想着等三弟去了老虎岭,你闲下来时再同你说的……也是赶巧,谁知那丫头竟叫我们爷瞧上了,阖家都知道,我们二老爷是属蝴蝶的,专爱拈花惹草,索性老太太知道他禀性,没叫那孩子掉进苦窝子里。不过书染,你也明白,焕春即便是跟着老太太,也还是个小丫头,不若给了我妹子,人家拿她当女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