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声音走,果然就见大病房门口围着好多人,都是旁边病房的病号或家属,疏散了人群走进去,意外发现主任带着查房的那一拨人就在。
看到他们进来主任点点头,示意把门关上。
17 床上的小姑娘正在指着主任一群人大骂,见又来了两个人情绪更加激动,老巫婆这样的词汇都冒了出来,吵闹着要出院。
陪床的看护阿姨丝毫不敢劝,站在旁边面露苦相地看着。
朱医生跟小姑娘的关系还算熟悉,走上前去带着笑问:“先坐下吧,怎么了这是,冷静点跟我说说?”
就见小姑娘再次爆发,歇斯底里的向他们表达:“我现在很平静,我很冷静,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有病,我现在没有一点情绪,我在好好跟你们说话,我要出院!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走,老巫婆,一群老巫婆!你们就是想骗我爸妈的钱••••••”
右手食指指向站在她对面的一群白大褂,视线毫不闪躲的扫过每一个人。
隔壁床也是一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听到这里在一片沉默中突然说:“对!我支持你,就算与全世界为敌我也支持你!”
看热闹的妈妈赶紧捂住自己女儿的嘴,母女俩很快又无声的打打闹闹起来。
回了办公室,一直跟着查房的崔大夫才说,今天这事起因就是 17 床和 16 床小姑娘吵架,16 床吵完发脾气有妈妈哄,17 床却只有看护阿姨,正好主任进去问了两句,好家伙!直接点了炮仗。
三言两语在办公室里把这件事当八卦听完,各人继续该干嘛干嘛。
萧和拿着笔电往外走,今天上午她难得清闲,打算再跟 7 病床的病人聊一聊,也就是之前说的那个 13 岁的小男孩,轻度精神分裂伴随暴力倾向。
走到病房门口却发现 7 病床早就空无一人。
隔壁床并不认识她,见她穿着白大褂还是问她医生什么事?
她笑着摆摆手说没事,回到办公室悄悄问朱大夫。
“出院了,昨天你没来不知道,上午他爸来,死活就是不治了,打电话给主任别的不说张口闭口就是出院,下午一家就出院了。”朱大夫把她拉出去走廊的角落,忍不住小声吐槽,“就他爸这么个闹法,孩子哪里能好,每次见点效果就要死要活的出院,在家折磨的受不了又哭爹喊娘的送进来。”
萧和拍拍朱大夫的手,心里也沉甸甸的。
工作上的无力感再一次环抱她。
病人出院属于正常流程,任何一家医院都没有权利捆着一个人不让走,她只是觉得可惜•••
她和 7 床接触多了,也跟着他妈妈喊孩子小白,前几次的治疗之后孩子和母亲的关系明显有了改善,甚至治疗的时候还说出来过爸爸再打妈妈我就让小黑来保护她的话。
他自称第二人格是小黑。
萧和认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都是一个很积极的现象,有信心再有几次治疗,就能渐渐触摸到孩子心理最深处的创伤。
偏偏这时候出院了。
在大多数患者眼里,精神科里的心理治疗师不足为重,远没有能给开药,一针下去立竿见影的主治医师来的重要。
她皱着眉回到座位,调出档案看小白妈妈的电话,最终还是没能拨出去。
不同于身体疾病,心理科病人一旦出院,医患关系就已经解除,缺少了联结,她什么也做不了。
群里几人都在上班之余断断续续的摸鱼聊天,计划明天的行程。
她们本来的计划是今晚就凑在一起,明早开一辆车到机场,东说西说就定下到她家,但那会她刚好没看手机,三个人疯狂艾特她也没收到,此刻赶紧回复。
邱燕回的最快,在群里喊她景大夫,发了个救救我的表情包。
不用想就知道肯定又是工作上被谁气疯了。
邱燕在一家教育机构做教务老师,每天的工作就是和报课的学生、家长打交道,还要协调不同老师的课表,安排教室等等。
听她的描述就是没太有技术含量,全是脾气好。
饶是这样,见的人多了也难免有时候遇到一两个无法沟通的。
斯琪也有一学一,跟着说景大夫,救救我。
萧和一视同仁的回了一个“我佛不渡穷人”的表情包,喜提两毛钱。
群里一时变成了吐槽现场,不知道大家手机背后都是在用什么样的凶残ᴶˢᴳ面貌噼啪打字,隔着屏幕都仿佛感受到一片杀气。
最后萧和干脆也下场,吐槽有个治疗刚见效果的病人突然出院了,自己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纠结了半天到底要不要私下联系一下。
因为她的工作性质,心理治疗例来要签保密协议,很少和别人谈起工作中的事,她这么一说,另外两个人倒是安静了。
斯琪让她平常心对待,病人这么多,她能做的就是在医生这个岗位上尽好自己的职责。
燕燕没在群里回复,可能是因为她和斯琪的看法不一样,私聊萧和说,如果心里有想法,那就尽人事,听天命。
萧和一直没说,她除了为那个孩子可惜,觉得临门一脚中断了治疗,同样也很担心小白妈妈的精神状态。
最终还是犹犹豫豫了一下午,直到下班回家都没决定。
到家没多久另外三人也陆陆续续赶过来,萧和租的房子在一个老的学校家属院,都是有年头的老楼房,五楼,没有电梯,但环境很好,春天的时候花红柳绿格外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