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琰钊“嚯”的抬起头,眉头紧皱,要是他再年轻几岁,说不准真的接受不了这件事,任谁能接受往日看似幸福美满的家庭,一朝被戳迫发现实际是一桩一方带着不甘心不情愿的强权交易。
徐行年并不意外徐琰钊的激烈反应,他抬起手虚点几下儿子,好似在说还是这么沉不住气,这才继续道:“我跟你妈 15 岁恋爱,谈了四年,后来她要出国,我从小就定了职业规划,是不能出国的,当时年纪小,感情又浓烈,事情没摊开之前,都以为对方肯定会迁就自己,但后来发现各有各的计划。”
说到这,徐行年叹了口气,停止了跑步ᴶˢᴳ机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徐琰钊也跟着下来。
“我们当时坚持了几个月,但矛盾愈演愈烈,有了那个前提在,任何事情都会被放大成为吵架的导火索,事情闹到最后两个人只剩怨怼,分手的时候,你妈说这辈子跟我老死不相往来。我们谈了四年恋爱,结果分手的时候才被两边家里知道。你妈很快出国,我进了军校。”
“堃子 14 岁那年,放弃了国内大学的保送,去了你妈妈读书的城市,我不知道她们那几年的关系,但想必依你妈的性格,不用任何人说也会非常照顾他。”
“再后来,你姥爷投资失败,公司财务状况不好,还扯上了官司,我从军校请假出来,去找你姥爷,跟你姥爷提了个条件。”
说到这,徐琰钊抬头看着自己父亲,不愿相信他会是一个趁火打劫,就此逼婚的人。
好在徐行年说出来的话不算难以接受,他说:“我跟你姥爷说,在我军校毕业之前,倘若李卓想要和什么人结婚,希望他们二老能出手阻拦。”
“那•••”逼婚是怎么一回事?
徐琰钊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行年拍了拍肩膀打断,却没马上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半开玩笑地问:“如果现在我说,我和你妈妈想让你娶某一个人,有很多方法逼你同意,同理,不想让你娶谁,也总有办法做到,你信不信?”
徐琰钊闻言下意识的对父亲这句话产生抵触,他一张臭脸不说话,潜意识里排斥做这种可能性,更何况,他现在是当真有女朋友的人。
徐行年也没为难他,自顾自接着说:“我那次从军校出来,犯了纪律,加上联系了一些人疏通关系,消息就传到你爷爷耳朵里,别看老爷子现在慈眉善目,那都是我和你伯伯三个给你们前人栽树,后面我也就不清楚了,两家老爷子谈完之后,你妈就被叫回国,答应了和我结婚。”
“那你呢?”他问父亲。
徐行年看看儿子,并未隐瞒,于是话总是听起来有些残忍:“这件事我虽然也被蒙在鼓里,但我不否认,知道之后我内心是窃喜的,我知道你妈同意了,就更是理所应当的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说完最后一句,年过半百的人语气难得沉寂,他后来在无数个李卓背对自己的漆黑夜里,在这段看起来貌合神离的夫妻关系里反省,如果当初自己再坦荡一点,问问李卓的意愿呢?
是不是两个人的关系就不会这么焦灼,可他又不敢,又会忍不住想,如果真的如此,他会不会甚至没机会入局。
时至今日,徐行年都答不出来,再给他一次机会,该怎么做才是最优解。
徐琰钊不期然今天听到父母的一段过往,他就像一位看客,认识到在徐行年描述中脱离他父母身份的两个人,让他清晰意识到生养他的两个人原来真真切切有独属于他们的人生故事。
他忽然意识到,作为李卓和徐行年的儿子,他可以对这件事产生自己的情绪,可以生气、可以愤怒,但没有任何立场替他们做选择,也没有任何理由干预他们的决定,因为那的的确确是他们的人生故事。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他就像父母人生庄园里的一块花圃,他长得好坏或许会影响到庄园的整体外观,但他的好坏却无法干涉其他花圃的生长。
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那二哥?”
“你是信不过你二哥还是信不过我和你妈?”徐行年问儿子。
徐琰钊当然都信得过,但总觉得事情不应该是父亲说得这么简单。
“你妈妈会自己处理好这件事,你•••”说到这他停了停,又嘱咐儿子,“你可以试着去处理,不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和堃子的关系。”
徐琰钊听懂了父亲话里的意思,过了片刻,才沉着地点了点头。
徐行年见状也跟着点点头,欣慰道:“是我和你妈妈小看了你,我要跟你道歉,你回来之后,我们两人都觉得生活轻松了许多。”
徐琰钊猝不及防听到父亲这句话,眼眶险些红了一圈,一瞬间好像又回到小时候,等待父亲的一句认可。他强笑着扯了扯嘴角,半晌才哼道:“你们以后有事,也还是可以等到瞒不住了再来告诉我,看我还管不管。”
至此,爷俩才终于算是如释重负般相视而笑。
徐行年坐了片刻便起身,解决了家里的事,他还要回单位处理公务,人往外走着,忽然听身后还坐在沙发上的儿子说道:“爸,我有一位很喜欢的女朋友了。”
他闻言脚步一顿,站在门口回头去看儿子。
徐琰钊依旧双手撑在身后沙发上仰面坐着,见门口的人回过头,又笑得漫不经心地补充:“所以我接受不了你们不让我娶想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