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睫抖了抖,抿唇去开另一个礼盒。
浅绿皮箱礼盒颇具分量,她放到膝盖上打开盒盖,白色丝巾小内衬里,六个浅木小盒整齐摆放,充满神秘感。
黎婳猜不出里面的东西,但手心无端起了点冷汗,取出一个木盒,打开的一瞬间,她没有收到喜欢礼物的欣喜万分,只觉得惊惧。
是杯子。
裴行之生日那天她有些中意的同款玻璃雕刻工艺杯。
万花筒是喜欢的,玻璃杯是喜欢的。
盛庭霑比她自己先一步知道,她喜欢这类繁复精美奢华的东西。
恒温恒湿体感舒适的房间内,黎婳后背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这个人心细如发,如斯敏锐,她或许还要再努力一些,才能藏住那点心思。
男人低声问:“喜欢吗?”
黎婳慢慢偏过头,看他灯下俊美斯文的脸,浅色眼眸沉而静谧,像她久久凝视的深渊。
“喜欢。”她轻轻开口,恰到好处地为难,“但是……你已经给我很多了。”
盛庭霑没回答,视线一转,倾身拉过她手,红润的掌心上一片擦痕。
“怎么弄的?”
黎婳低头看了眼,掌心已经结了痂:“前几天摔了下,擦破点皮,快好了。”
盛庭霑捏了捏她指尖,“小心别碰水。”
她乖乖点头,话题才回到礼物上。
“合约里不涉及这方面,今天说明一下也好,除了祖传的那部分,其他的,送了你,就是你的。”
黎婳心尖蜷了蜷,强压下那一阵刺痛感,坚定摇头:“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的反应在预料中,盛庭霑并不强迫她,徐缓开口:“F国是玻璃工艺大国,这套杯子是那边的高管赠的礼物,我顺便带回来的。”
“万花筒……也是工艺品。”他顿了顿,看向她身后的方向,“你可以问问忠伯,他对珠宝有研究。”
黎婳回过头,向忠伯求证。
忠伯刚走过来就临危受命,戴上老花镜拿过万花筒仔细辨认。
“太太,您看这宝石,纯净无杂质,没有包裹体和裂纹,通常来说人造的可能性很大,还有这钻,反射的光色泽丰富,这个一看啊,就不是真钻,是锆石。”
忠伯说了一通,黎婳半信半疑,“不是真的吗?”
“初步来看,是的,不过呢……”他话音一转:“这镶嵌技术和雕工都是一等一的好,值钱的部分在这工艺上,也不便宜,大概也要个十来万左右了。”
忠伯借着调整老花镜的动作掩饰自己的表情,最后真情实感补充了句,“这做工,当个收藏品,是完全没问题的。”
虽然对黎婳来说依旧算是贵重物品,但这个价格让她大松一口气,“您懂得真多。”
忠伯小心放回万花筒,微笑道:“我在G国国际管家学院进修过,这些都是基础课程。”
完成任务,他擦了把汗,急忙离开这里。
一把年纪还要帮着二少爷骗人,真是为老不尊。
赶紧汇报给老夫人。
盛庭霑看向黎婳:“这下可以放心收了?”
再推脱下去未免矫情了,到底是合心意的礼物,黎婳忍不住开心,唇边的梨涡浮现。
她低头,去拆剩下的几个小盒子。
一组玻璃杯并排,精心雕刻的花纹折射的光晕璀璨夺目,完美贴合她的审美。
喜欢。
喜欢t。
黎婳知道,他们之间是他占据主动权,引导和节奏都在他手里。
她主动一点,他就会高明地攻陷她的防线,让她给出他想要的回应。
才一个月时间,忠伯汇报的频率逐渐减少,因为他的表现滴水不漏。
偶尔她也会迷乱,在牵手时,拥抱时,亲吻时。
她会想,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
保险箱里的头绳代表意义重大的一个人,那是她追不可及的过去。
她在当下的现在里。
可他的理智总能让她清醒。
黎婳,交付一点真情是心照不宣的规则,自作多情的话,就不礼貌了。
怎么能忘记,她被选择,是因为她知进退,不纠缠。
盛庭霑看她盯着杯子看得专注,许久才点点她肩膀。
她回身,眼底流光晕开,白皙肩头挂着两根波浪纹细带,柔柔贴到他小腿边。
黎婳看他从衬衣胸前口袋拎出一条手串,抬起她的手,将一根溏心绿随形碧玺手串套上来,碧色中一点淡粉,刚好适合她这个年纪的鲜活色彩。
盛庭霑垂眸,清醒审视自己一点不可见人的私心,嗓音淡淡无波:“几千买的,戴着玩玩。”
他随意一般拿出的动作不会让人联想他说的几千计量单位是欧元。
那日在温家,照顾她长大的张妈过来上茶时,忍着对他的惧怕,请他好好照顾黎婳。
她不敢,也不知道提什么要求,只是反反复复说,恳求他在闲暇时可以多陪她说说话。
她说温清许和苏阑各有事业,黎婳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在家里从来不对人提要求,更不会主动开口讨要什么,所以家里没有人知道她喜欢什么。
只知道她唯一的心愿大抵就是黎遂健康。
要给她的,当然要是她喜欢的,要是最好的。
带回来的梅酒她一直没有喝,所以他意识到她那天看的是杯子,进而猜到一点她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