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暖热,黎婳解开围巾,脱下外套整齐挂到衣帽架上,而后看向身边的人。
灯光从头顶洒下,可以看见她黝黑的眼底纤尘不染,目光干净而坦诚。
他们都心知肚明,盛老夫人正因为拆穿而心虚,此时就是坦诚的最好时机。
祖孙俩各自做一件荒唐事,也算两两相抵。
忠伯和吴妈被他见机安排回老宅,现在约莫刚到。
他已经开始布置,却没有和自己开口。
黎婳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是他另有安排,还是他对关系终止有那么一点不舍。
他对她不只是怜惜,应当也有一点好感,但算不上喜欢,只关乎欲望与风月,不能定义为爱情。
她答应合约最根本的理由也不复存在——他不需要她了。如此,也没有借口放纵自己再沉溺于水中的皎月。
夜半时分,月落西沉,露台绿植掩映之间一人形单影只,指尖亮着一点猩红,烟雾缭绕,旁边小桌上烟蒂堆积成一座小山。
身后的卧室空无一人,床铺整齐。
黎婳自觉去了次卧。
第105章 底气
封存数月的泰迪熊还是那副憨傻模样。
黎婳把熊按倒在怀中,找到背后短绒里米粒大小的拉链拉开,在玩偶的内胆棉花里慢慢摸索着。
她动作很慢,仿佛也在犹豫着。
不一会儿,从里面拿出一板白色药丸。
盯着手里的药片看了许久后,她抠出一颗来就水服下。
伸手熄了灯,黎婳闭上眼睛,埋进泰迪熊柔软的身体里。
一夜光怪陆离的梦境,醒来之t后头晕目眩,身体深处涌现深沉的疲惫感。
她环视一圈陌生的环境,坐在床上发了会呆。
耽误一阵洗漱好已经是八点半,这时候通常盛庭霑已经健身完出发去公司。
不过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时,黎婳也没有太惊讶。
男人放下晨报起身,声音有几分沙哑,“醒了,来吃饭。”
黎婳跟在他身后。
砂锅煨煮了一个小时的淮山鸡丝粥米花颗颗炸开,香气浓郁诱人。
盛庭霑盛了一碗给黎婳。
伸过来的手修长,指节透着冷感,一闪而过,黎婳问:“你会做饭?”
盛庭霑蹙眉,低低咳了声,“不会,和吴妈现学的。”
白雾散开,黎婳的视线落在盛庭霑薄淡的唇上。
刚坐下,她又起身,在盛庭霑不明所以的注视之下跑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只体温枪,在盛庭霑额间一扫。
38.2度。
黎婳声音急切起来:“你发烧了,我叫医生过来。”
“不用。”盛庭霑摸了摸额头,“家里有退烧药,等下吃一点就行。”
“可是……”
盛庭霑笑了笑,双眸中的倦色因为展颜消退些许,“上午有个重点项目立项,我得出面,时间不多了,先陪我吃早餐。”
黎婳咬了咬唇,坐下来安安静静陪他用过早餐。
饭后,盯着盛庭霑吃退烧药时,黎婳接到昨晚联系的中介电话,说已经按照她的要求筛选了几套房子,随时可以带她看房。
盛庭霑敛下思绪,平静地吞咽。
这边约好时间,盛庭霑也准备出门,黎婳习惯性送他到门口。
盛庭霑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形挡去冷冬大半的寒意。
他拧紧领带,问黎婳:“哪家的中介?”
“X家。”
到中午时,盛庭霑的体温不降反升,被裴行之强行从会场打包到医院。
病房里,盛庭霑开着视频会,裴行之紧盯屏幕也在处理工作,偶尔抬头看一眼吊瓶。
最难熬的就是年底这段日子,国内国外的事情堆在一起,每个人都恨不得自己长出四个脑袋八只手。
尤其是今年,他们还准备着大动作。
盛庭霑发言结束退出会议,裴行之眼疾手快关了他的电脑,招呼秘书把作案工具拿开。
裴行之今早才知道盛老夫人伙同陆院长把所有人都骗了的事,不禁感叹他君姨真是不走寻常路。
为了给盛庭霑找媳妇连自己的不放过。
一番感叹后,顺势关心起兄弟的感情路。
盛庭霑淡淡扫他一眼,在他眼中看到大大的八卦二字。
还有八卦的精力,说明他很闲。
所以盛庭霑毫无负担地给他下达任务:“找下X家,婳婳找了那家的中介看房,你知道该怎么做。”
“还有,她的导师是金融系周谦,你也知道该怎么做。”
一句话,给自己换来两个工作任务,裴行之眯起眼睛,眼风冷冷地往他身上刮。
要不是看他是病人还是自己老板的份上,自己沙包大的拳头一定把这人捶得吐血。
“行,就去办。”
“放点消息出去,别叫她再遇到不长眼的人。”盛庭霑捂唇咳了一阵后,缓缓开口叮嘱:“用我妈的名义去办这件事。”
裴行之看着他病中苍白的脸色,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我懂你的意思,放心吧。”
*
三日后,黎婳回了一趟黎水。
烈士陵园在市里,环境清幽整洁,看守的人十分尽心,日日清扫。
外婆是以英雄母亲的身份被特批葬进这里的,三块方方的墓碑并排,碑前摆满了祭拜的白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