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水很快见底，男人顺手将瓶盖拧回，把外套口袋里装饰的方巾递过去。
黎婳接过擦着手上的水，盛庭霑垂眸看了她两秒，发出的声音不带情绪，像随口和她闲话天气那般。
“喜欢盛琅？”
黎婳又抬起头。
男人身量高，居高临下看着她，高得像一座永远无法攀登的高山，寡淡的双眸天然之间便带了审视，好像在他面前，一切都无所遁形。
世界倏然静止，夜风停歇，漫长的夏夜被这个问题阻拦了降临。
做旧吊顶环形的灯带光线刺目，亮白得过了头，照得她眼晕。
真丝方巾吸走了她伤处的水，表皮层的热感和痛觉同时传达到大脑，搅混思绪，黎婳在混沌里找到自己的声音。
“准备喜欢。”
不是喜欢，也没有不喜欢，是准备喜欢。
是以后或许会喜欢，或许也不喜欢。
是现在，不喜欢。
盛庭霑分明知道，这是她给出的又一个既聪明又安全的答案，进可攻退可守，就像初见之后每一次的相遇。
她在向他靠近，又在一个安全区域之内，连一点风险都不想承担，所以显得手段青涩稚嫩到发指，又过于保守胆小不足以搅动起风月。
可这双眼睛太干净动人，比泉水澄澈，比月光清浅。
所以盛庭霑只记住了她。
裴行之很快拿着消毒用具回来，盛庭霑给她用碘伏擦过伤口，简单用纱布包扎。
黎婳看着那双玉扇骨一般漂亮的手动作利落，打出好看的结。
盛庭霑的声线低沉好听，刻意放缓之后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今天回去先别沾水。”
黎婳点头，“谢谢小叔叔。”
回程的时候，后座的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裴行之知道这两个人都是被盛琅影响了心情，也跟着安静了一路。
先送黎婳回了温家，看她进了院门后，裴行之换到后座来，想问一下盛庭霑准备怎么处理盛琅的事。
盛庭霑不爱干涉别人的私事，盛琅私下的行径，还是他当玩笑说与他听的。
盛琅或许不知道，没成家之前你情我愿的玩乐，盛庭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他婚后还是这样的作风，盛庭霑绝不会给他机会。
私德有亏的人，做不了盛世集团高层。在这方面，盛庭霑承袭他的大哥盛庭佑，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听说定亲的事两家人还在商量，不过大概率会是今年中秋前后，今天的事，严格来说也算是婚前惹下的乱子，可大可小。
裴行之刚上车，就听身侧的人开口吩咐司机。
“去公司。”
裴行之一脸疑惑：“还有事没处理？不应该啊？”
盛庭霑没有解释，淡淡应了声：“嗯。”
一听是公事裴行之就懒得多问了，一脸的意兴阑珊，懒洋洋地半躺进座椅里，专心享受起顶级豪车的按摩功能。
反正盛庭霑加班，少不了他的活。
到了公司，盛庭霑却没有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到了32层法务部小会议室。
钱律师已经在里面等候。
“盛董，裴董助。”
盛庭霑颔首：“抱歉，要得急了点，辛苦你跑这一趟。”
钱律师微笑：“盛董您客气了，职责所在。”
裴行之完全摸不着头脑，直到钱律师投屏出一份协议，他也明白了为什么盛庭霑今晚要带上他。
协商好条款，钱律师打印好文件交给盛庭霑。
他走后，裴行之忍无可忍指着盛庭霑的鼻子痛骂。
“可真有你的！半个月的时间，你怎么不叫我去直接抢呢！下下周还要跟你去那什么劳什子峰会，一堆事等着我，说你资本家都是夸你善良！”
盛庭霑还在看手里的协议：“不是你说的，培养盛琅这办法太迂回，不如直接结婚生子的效果来得直接得多？我这不是采纳了你的建议？”
他稍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也是一举两得了。”
裴行之刚要发飙，又想起他和钱律师那句要得急和完善到短时间内根本不能拟好的协议。
“早就盘算这事儿了吧？”他很是不满：“那你不早点告诉我？”
盛庭霑淡声：“没那么早，就上个星期，本来准备协议拟好之后再交给你办。”
剩下的事情他没说，裴行之能意会。
今天这事来得突然，那姑娘他们都不认得，但凭那张和老袁总长了七分像的样貌也不难猜到那是他的独女。
袁家虽然算不上高门大户，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和三房交情不浅，就是和盛老夫人也有点私交，今天闹这么一出，难保会有消息流传出去，这事就成了盛袁两家的事情。
就算今天盛庭霑露了面，没人敢谈论，但那姑娘一看就是动了真感情，由爱生恨，说不定会来一出鱼死网破的戏码。
盛庭霑没道理落人口实，这还真是个好时机。
想起几份合约内容，裴行之盯着盛庭霑看了会儿，蓦地笑了下，“我说阿霑。”
盛庭霑眼皮微掀，“嗯？”
裴行之意味深长：“你动心了。”
盛庭霑仍是那副八风不动的神情，一双凤眸波澜不兴。
“哦。”裴行之眯了眯眼，微微一笑，此地无银三百两特意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