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不想要孩子的,让他融入她,这本就是一种玷污。
现在便更不想了,她身体太弱,即便她自己想他也不会允许。
桓玉有一瞬的茫然,回过神来也只是毫无波澜地“哦”了一声。
这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不想要子嗣所以药物结扎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放在这种世道里似乎的确是件大事,她便安抚他道:“不要便不要,我也不想要。”
手抚上心口,她回忆起以往喃喃道:“上辈子我时常想如果没有我,父母会过得轻松许多……我不知晓如果自己有了孩子,他日后会遇到什么,会不会也会生出没生下来就好的想法。我……我没有勇气去让一个可能会不幸的生命降生。”
如果没生下来就好了……
谢衍心中生出某种难言的刺痛。他曾有过这样的念头,却不愿意让他的掌珠这样想。手指没入她漆黑的发间,他低声道:“好在你生下来了,这样我才能遇见你。”
好在我能够遇见你。
在梦中寻不到的花,我已于世间寻到。
作者有话说:
明天正式开始军训,我尽量保持更新,不过字数可能会相比前段时间减少,先给大家磕一个【跪下】
第60章 暗室
在翌日清晨看到桓玉如常醒来时,谢衍终于放下了心。
她收拾了收拾回府见爹娘,谢衍便在御书房处理政事,还不忘吩咐何穆:“把普度寺周围埋下的火药挖出来罢。”
这些时日里他几次三番让人去把慧觉逼出来,可却毫无用处。他本想亲自前去一趟,可各州开始量地事务繁忙,又怕掌珠出什么事,到底没去成。
最终金羽卫只从慧觉那里带回了“不到时候”四个字。
为何说不到时候?难不成掌珠日后还会有这么一遭么?
其实他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毕竟她醒来时那一丝失望太过明显,他甚至觉得她可能有些不想醒过来。
为何不想醒过来呢?难不成……难不成她已经找到了可以回去的法子么?
谢衍抬手揉了揉额角,继续问:“韩家有什么异动?”
“正忙着清点他们自家的土地和佃农,”何穆道,“暂时没有其他异样。”
不过应当也安分不了太长时日了。许多原本打算在开始量地时大闹一场的士族突然本分了起来,连带着韩家也搁置了这种念头,也没有旁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所有事都处理妥帖得当,可谢衍仍觉心烦意乱——掌珠怎么样了?出去几个时辰怎么还没回来?
她身边的人也不回来通传一声。这些时日天越来越热,她身子若是撑不住怎么办?
桌案上奏折堆积,平白让人觉得枯燥,数年如一日的日子,不知如今怎么就这般难熬。
便抽了一张竹纸,饱蘸浓墨,落笔竟是多年没有没有抄过的佛经。
普忧贤友,哀加众生,常行慈心,所适者安。
这是掌珠在她得到的那串佛珠上辨认出的字眼,其余的她当时没心思看。如果将所有佛经抄上一遍能换来她身体康健,他倒是愿意,可世事哪里有这样容易。
不过即便再不易,他也要想尽一切办法留住他。
宫外,桓玉在桓府待了好几个时辰,又去了太傅府上。
太傅这几个月并未去旁处游学,只押着从鲁郡裴家来的弟子们按桓玉的想法编书,空闲时再给他们讲讲课。鲁郡那边以为太傅有意和家中缓和,恨不得把所有还在读书的弟子都送到长安来。
桓玉见书已经初具雏形,眉眼间终于有了些欣喜之态,将病容淡去了许多。太傅见状心里才舒坦了些,嘱咐道:“好好在宫里住着罢,到底比在旁处养病方便些。”
什么宫规礼法之类的,都比不上她的身体康健重要。他看着桓玉如今的模样,都有些惧怕她会先于他这个老头子离开。
桓玉在家中已经听了一遍大差不离的话,此时老老实实应下了。
她还是想要好好活下去的。
休整两日后她又重新回了国子监,学生们见她面有病色身形消瘦,一个比一个乖巧,就连听讲都比以往用心许多。
桓玉很是欣慰。
编书的事被太傅揽了去,桓玉闲暇时便开始在脑海中梳理曾经读过的书,而后把可能有用处的东西全都写了出来。譬如冶铁炼钢、土法备制青霉素、修筑东南海堤及运河……她知晓的东西多且杂,平日里能用到什么才想什么,如今桩桩件件全都列出,实在让人心惊。
这世上能人并不少,这些东西总有能做成的时候。
她依偎在谢衍身旁同他讲另一个世间人是如何生活,可谢衍却在她的全然信赖中越发感觉到自己的卑劣。
或许他不该强求,他的掌珠在那般好的世道中长大,他怎么配让她留在这样的世间?
可他终究舍不得她,他只能想方设法让她过得更惬意些。
这般想着,可对她还是有着诸般约束。不准她晚睡,不准她太过耗费心神,不准她用太多冰,不准她饮酒……她倒也顾及自己的身子,大多时候都应下,只有时实在想放纵一下,便不言不语只静静看着他。
谢衍仍硬起心肠不准。
可他总不能一日十二个时辰都看住她。某日从御书房回来,瞧见她在宫中翠湖的湖中亭坐着,对面竟还有太后和姜幼薇,悄无声息走近才听出她是在讲西蕃见闻。